临安城。

晨雾还未散尽。

赵禥的车驾悄无声息地驶入宫门。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被晨钟掩盖，随驾的只有李玥和二十名皇城司亲卫。

他们甲叶下藏着襄阳带回的连发弩图纸，袖中揣着元军细作的密信残片。

"陛下，贾似道的亲信在宫门设了三道关卡..."

李玥掀起车帘一角，青布褂子上还沾着襄阳的尘土。

"方才查验腰牌时，内廷都知张让特意问起您何时回銮..."

"张让？"

赵禥着腰间玉珏。

"他的干儿子在军器监当提举，去年倒卖过劣质盔甲。"

赵禥想起襄阳伤兵因甲胄开裂留下的伤疤，指节在玉珏上碾出白印。

"告诉皇城司，午时前把张让收受贿赂的账册送到慈宁宫偏殿。"

慈宁宫的偏殿曾是先帝读书处，如今蛛网遍布。

赵禥推开雕花窗棂，让晨光透进堆满奏折的房间。

案几上，"公田法弊政" 的卷宗被朱砂圈得通红，最上面压着块沾血的铠甲碎片 。

那是从襄阳战死士兵遗骸上取下的。

"陛下，文大人和江大人到了。"

李玥递过温热的参汤，铜勺碰在碗沿发出轻响。

文天祥身着素色锦袍，袖中鼓囊囊塞着账册；

江万里手里攥着半卷《景定建康志》。

二人见到赵禥眼下的青黑，同时躬身：

"陛下鞍马劳顿..."

"劳顿？"

赵禥将铠甲碎片拍在案上。

"襄阳战死的弟兄们，连尸首都喂了元军的马。"

他指向窗外正在修剪花枝的太监。

"这些人却还在给贾似道的亲信通风报信。"

江万里展开志书，指着 "公田租额" 那页：

"陛下，贾似道推行公田法时，每亩虚报三斗租粮，中饱私囊的粮食够十万大军吃三年..."

"三年？"

赵禥抓起朱砂笔，在 "贾似道" 三字上画了个圈。

"他在天牢里吃着山珍海味，前线士兵却只能啃发霉的麦饼。文爱卿，你查的国债案怎么样了？"

文天祥从袖中抖落一叠银票，上面盖着 "会子务" 的朱印。

"陛下请看，贾似道的义子贾玉明，用伪造的地契抵押，从太府寺贷走三十万贯，

说是支援襄阳，实则买了苏杭的庄园..."

听到此，赵禥恨不得将这群蛀虫碎尸万段。

……

未时三刻，

天牢。

潮气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赵禥掀开囚车帘布时，正看见贾似道用金镶玉筷子夹着清蒸鲈鱼 。

内廷都知张让竟跪在一旁，用象牙签为他挑刺。

"陛下？"

贾似道惊得筷子落地。

"您... 您怎么有空来这污秽之地..."

"污秽？"

赵禥踢翻食盒，鲈鱼滚落在稻草上。

"比起你往襄阳送的发霉军粮，这地牢算干净了。"

他捡起掉落的象牙签，尖端还沾着鱼肉。

"张让，你儿子在军器监造的破甲，穿在士兵身上，跟纸糊的没区别。"

张让扑通跪倒，额头磕在石板上。

此时他知道，唯有坦白，才有活着的希望。

"陛下饶命！是贾师相指使的..."

"住口！"

贾似道突然暴喝，囚镯撞在铁栏上。

"陛下，老臣对大宋忠心耿耿，那些都是小人诬陷..."

"忠心？"

赵禥将铠甲碎片拍在贾似道面前。

"这是王二牛的甲片，他才十八岁，肠子都流出来了，还喊着 ' 为陛下尽忠 '。你呢？"

他揪住贾似道的衣领，龙涎香混着囚牢的恶臭扑面而来。

"你在临安盖的楼阁，比襄阳城墙还高；你收的贿赂，够买十万匹战马！"

贾似道的脸憋成猪肝色。

"陛下！您不能听信小人谗言！老臣辅佐先帝..."

"先帝？"

赵禥猛地推开他，看着他跌坐在粪桶旁。

"先帝若知道你把大宋江山卖得只剩襄阳一座孤城，怕是会从皇陵里爬出来掐死你！"

……

申时，

皇城司的密探送来加急文书。

赵禥展开一看，上面用朱砂画着贾似道党羽的分布图 。

吏部尚书陈大方的宅子里藏着通敌密信。

户部侍郎黄潜善的库房里堆满了元军式样的绸缎。

"陛下。"

文天祥指着图上的红点。

"这些人相互联姻，盘根错节，若是同时动手，怕生变故..."

"所以要先断其臂膀。"

赵禥用匕首尖挑开密信火漆，里面是贾似道写给元军统帅的亲笔信。

"贾似道以为关在天牢就能遥控朝局，却忘了朕有皇城司。"

他将密信递给江万里。

"江爱卿，你门生遍天下，可知谁能拿下陈大方？"

江万里抚须而笑。

"陈大方的女婿是老臣幼子同窗，前日还来求老臣写举荐信。此人性情正首，刚好让其大义灭亲。"

"好。"

赵禥起身走到舆图前，匕首尖落在临安城中心。

"子时三刻，皇城司负责拿下军器监和会子务；

文爱卿带人查封户部库房；

江爱卿去吏部拿人。

记住，动静要小，证据要足。"

李玥抱着一摞封条进来。

"陛下，查封贾似道庄园的文书己备好，就等您盖章..."

"不急。"

赵禥看着舆图上 "贾府" 的标记，眼中闪过冷芒。

"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爪牙被一个个拔掉，看着自己的财富被充作军饷，这才叫清算。"

……

戌时。

赵禥独自站在养心殿的露台上。

临安城的灯火星星点点，远处贾似道府邸的楼阁在夜色中如巨兽盘踞。

他想起襄阳城头的烽火，想起伤兵们溃烂的伤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陛下，夜深了..."

李玥送来狐裘，却见他望着贾府的方向出神。

"李玥。"

赵禥忽然开口。

"你说要是岳飞等忠臣还活着，会怎么处置贾似道？"

李玥一怔，随即低声道：

"岳武穆当年说过，' 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贾似道既爱钱又惜死，怕是要..."

"怕是要被他一枪挑了。"

赵禥接过狐裘，却没有披上。

"可惜岳飞死了，死在自己人手里。这一次，朕要让所有人知道，通敌卖国者，虽远必诛。"

他转身走进殿内，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

案几上，

清算贾党的计划书摊开着，每一个名字旁边都画着红叉。

而最上面，"贾似道" 三字被朱砂涂得通红。

"传朕旨意，"

赵禥拿起玉玺，重重按在计划书上。

"明日早朝，朕要亲审贾似道党羽。告诉皇城司，给那些大人准备好 ' 特殊 ' 的座椅

就用他们贪来的银子铸的枷锁。"

李玥看着陛下眼中的寒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伴君如伴虎。”

一场席卷临安的风暴即将来临。

窗外，贾府的灯火依旧辉煌，却不知那己是贾党覆灭前最后的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