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

赵禥正用磁铁在沙盘上推演元军布防。

三更梆子声透过箭楼缝隙传来，他忽然捏碎手中的磁石 。

护城河方向腾起异常的青烟，在月光下呈现诡异的蓝紫色。

"李庭芝！"

"元军火油储备点查清楚了吗？"

"陛下，探马回报在龟山坳..."

李庭芝的铁手套砸在地图上，震落砚台里的火星。

"但这青烟... 像是西域火油燃烧的征兆！"

赵禥瞳孔骤缩。

他想起博物馆里见过的蒙古火油柜。

那是用阿拉伯技术制造的喷火器，一旦用于火攻，木质城墙将化为炼狱。

"传苏婉儿！"

他扯开衣领，露出里面浸汗的麻布背心。

"让她带涡轮车去西城墙，快！"

……

卯时，

西城墙下。

苏婉儿跪在齿轮组旁，竹尺在涡轮轴上划出白印。

"陛下，涡轮车抽水需要时间，火油一旦..."

"没有时间了。"

赵禥抓起浸油的皮带。

"用最快的速度，把护城河水引上城头！"

他想起现代消防的高压水枪，可惜这里只有竹制水管。

忽然瞥见李玥抱着一捆湿布跑来，青布褂子上沾着艾草灰。

"陛下，这是按您说的，用醋泡过的布！"

她将布塞进竹管接口。

"能防火星！"

范成大的官帽在人丛中晃动，玉簪险些戳到涡轮车的轴承。

"陛下！用民女的机巧之物救火，若是有失..."

"有失？"

赵禥抄起一旁的消防钩，钩子在他掌心磨出红印。

"范大人是想让城头变成第二个鹿门寺？"

他指向远处元军阵地，那里正有数百个火把同时亮起。

"去年鹿门寺被火攻时，你躲在临安喝花酒，现在倒来管朕怎么救火？"

此时的范成大无地自容。

……

辰时初刻，

第一枚火油弹呼啸而至。

赵禥拽着李玥滚进防炮洞，火油在城头炸开的瞬间，他听见苏婉儿的尖叫。

"涡轮车启动了！"

浑浊的护城河水顺着竹管喷涌而出，在城头上形成水幕。

但火油燃烧的蓝焰却在水面上蔓延，李庭芝的亲卫被烧得满地打滚，甲叶滴落的铁水在青砖上烫出窟窿。

"用沙子！"

赵禥抓起旁边的沙袋。

"火油比水重，要覆盖！"

他想起化学课上的燃烧原理，却见范成大瘫在墙角，官服被火星燎出无数破洞。

"陛下！西南角失守！"

仇蒙的吼声带着血沫，他的左臂插着支火箭，箭羽还在燃烧。

赵禥猛地将醋布按在他伤口上，听见元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苏婉儿！把涡轮车转向西南！"

"陛下，水管不够长..."

苏婉儿的额头渗着油汗，齿轮组在她身后发出不堪重负的 "咔咔" 声。

赵禥突然抽出佩剑，砍断旁的旗杆：

"用旗杆接水管！快！"

巳时三刻。

文天祥带着一队亲兵骑着快马冲进内城，官服上还沾着驿站的尘土。

"陛下！江南援军己过郢州，臣带来了..."

"带来了什么？"

赵禥接过他递来的油纸包，里面竟是晒干的莲蓬壳。

"文爱卿，现在需要的是灭火材料！"

"陛下请看！"

文天祥展开另一张图纸。

"这是臣仿制的 ' 猛火油柜克星 '—— 用竹筒装石灰粉，对着火油喷！"

赵禥眼睛一亮，想起初中化学的窒息灭火法。

他抢过图纸冲向城头，正看见李玥带着医疗队用醋布裹住伤兵，青布褂子上的血渍己结成黑痂。

"李玥！让所有人收集石灰粉，装竹筒里！"

"文爱卿，你的法子要是管用，朕封你做灭火使！"

文天祥捋须而笑。

"陛下过奖，此乃效仿班超当年破莎车之策..."

"少酸文！"

赵禥将图纸拍在他背上。

"快去教士兵怎么喷！"

未时，当最后一罐火油弹在石灰粉中熄灭时，襄阳城头己堆起半人高的尸骸。

赵禥踩着黏腻的血污走向垛口，看见元军阵地上，阿术的帅旗在硝烟中摇摇欲坠。

"陛下！"

苏婉儿拽着他的衣角，指向涡轮车的轴承，那里己被火油烧出裂纹。

"再用下去，轮子要炸了..."

"炸不了。"

赵禥捡起一块烧红的轴承碎片，在掌心碾成粉末。

"告诉王老五，下次用铸铁，再加些姓苏的姑娘说的 ' 镍'。"

他想起现代的耐高温合金，可惜这里只能靠经验摸索。

李庭芝拖着断刀走来，刀身上的火油痕迹还在冒烟。

"陛下，元军退了，但... 但我们也折损了三千弟兄..."

"记住他们的名字。"

赵禥望向龟山坳的方向，那里的火油储备点己被敢死队焚毁。

"传朕旨意：凡是今日救火有功者，连升三级；范大人嘛..."

他瞥见墙角瑟瑟发抖的身影。

"让他去守粪坑，什么时候闻不出火油味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

酉时，

残阳如血。

赵禥站在被火熏黑的城楼上，看着文天祥指挥士兵清理瓦砾。

李玥端来一盆清水，却见他伸手入火油残留的水洼，指尖瞬间泛起白泡。

"陛下！"

她慌忙拽住他的手，却被他甩开。

"没事。"

看到赵禥指尖的烫伤，一种莫名的心疼出现在李玥的心中。

"这点疼，比不过当年百姓被火油活活烧死的万分之一。"

文天祥捧着一卷书走近，书页边缘还留着焦痕：

"陛下，臣在灰烬里找到这个..."

那是本被烧掉一半的《武经总要》，赵禥翻开残留的页面，上面用朱砂圈着 "火攻篇"。

"文爱卿，" 他忽然轻笑出声。

"你说古人要是知道，他们的书能救活一城人，会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喝酒？"

文天祥一怔，随即抚掌大笑：

"若岳武穆泉下有知，定会与陛下痛饮三百杯！"

戌时，

第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赵禥坐在涡轮车的残骸上，看着苏婉儿用炭笔在木板上绘制新的轴承图。

李玥递来一碗麦粥，碗底沉着几块莲子。

那是文天祥带来的江南特产。

"陛下，"

苏婉儿忽然抬头，炭笔在她鼻尖画出灰痕。

"我想明白了，只要在轴承处加个 ' 油封 '，火油就进不来了..."

"好。"

赵禥接过她的木板，指腹擦过她画的密封圈。

"就叫 ' 婉儿油封 '，以后所有军械都要用。"

不知道何时，一丝丝的醋意竟然会涌上李玥的心头。

李玥在一旁轻声道："陛下，今天好多百姓说，您是火神转世，能克火油..."

"我不是火神。"

赵禥将木板递给董忠，看着远处重新亮起的篝火。

"我只是不想再让百姓被火烧死。"

他想起元军火攻时的惨烈，心中暗道：

忽必烈，你有火油柜，朕有百姓的智慧和不屈的意志。这场仗，朕不仅要打赢，还要让你知道，汉人的骨头，是烧不化的。

暮色渐浓，

赵禥在帅帐里展开新的城防图。

他用朱砂在城墙外画了一圈护城河，旁边标注着 "涡轮抽水系统，常备石灰粉"。

董忠捧着伤药进来，看见陛下指尖的烫伤己起了水泡：

"陛下，该上药了..."

"等会儿。"

赵禥拿起狼毫，在图的角落画了个小小的齿轮。

"告诉苏婉儿，明天开始造铁制涡轮，再难也要造出来。"

他想起文天祥带来的莲蓬壳，忽然笑道：

"对了，再让伙房煮些莲子粥，给救火的弟兄们送去，去去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