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文天祥从江南调粮!"
赵禥松开李玥,在城墙上踱步。
"用十石糙米换一石糯米!告诉百姓,这是在筑不死的城墙!"
他想起现代考古发现的明城墙,糯米灰浆能历经六百年而不腐,若是用在襄阳城...
戌时的梆子声响起。
赵禥还在缺口处观察沙袋墙。
月光下,新涂的牛皮胶泛着油光,沙袋缝隙里渗出的水珠在胶层上凝结成珠。
他伸手触摸那层硬壳,感受着粗糙的质感,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陛下,该回帐了。"
李玥递过一件披风,上面还带着她的体温。
赵禥接过披风,却看见她袖口磨出的破洞 。
那是白天搬运沙袋时刮的。
他忽然想起白天她射落元军炮手时的利落,心中某个角落忽然变得柔软。
"今日多谢你。"
他低声道,看着她惊讶的眼神,补充道。
"你的箭术,还有你的脑子,都很好。"
李玥的脸颊在月光下泛起红晕,却故意板着脸。
"陛下言重了,末将是大宋士兵。"
她转身时,赵禥看见她束发的玄色腰带 。
那是他送的那条,玉扣在月色下温润如玉。
回到帅帐,赵禥立刻铺开图纸。
他用朱砂在襄阳城防图上圈出缺口,旁边写下 "糯米灰浆" 西个大字。
董忠端来参汤,却见陛下对着图纸喃喃自语。
"还需要钢筋... 不,得找替代品... 竹筋?对,用烤干的竹片做筋骨..."
"陛下,您又说胡话了..."
赵禥抬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
"董忠,你说如果岳飞当年有这样的城墙,会怎样?"
他没有等回答,又埋头画图。
"阿术,忽必烈,你们以为回回炮就能轰开大宋的脊梁?
等着吧,朕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众志成城,什么叫做血筑长城。"
赵禥知道,今天的胜利只是侥幸,元军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他也找到了新的希望 。
用智慧,用民心,用那些被历史遗忘的古老技艺。
他要在这乱世中,为南宋筑起一道真正坚不可摧的城墙。
而这道城墙,将不仅是砖石糯米的堆砌,更是万千军民不屈的灵魂。
......
秋雨淅淅沥沥。
医帐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
赵禥撩开沾满血污的帐帘时,正看见老郎中用沾满脓血的镊子夹取腐肉。
旁边的伤兵疼得浑身抽搐,额头上的汗珠砸在青石板上,洇开深色的印子。
"停下。"
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冷硬。
老郎中手一抖,镊子掉在铜盆里。
赵禥蹲下身,看着伤兵溃烂的伤口。
脓水呈绿色,散发着恶臭,这是典型的厌氧菌感染。
他想起现代医院里的无菌操作,胃里一阵翻涌。
"陛下,这伤再不剜,就要攻心了..."
老郎中搓着满是药渍的手。
"用这镊子剜?"
赵禥捡起铜盆里的镊子,指尖触到黏腻的脓血。
"知道这镊子碰过多少腐肉吗?知道你的手洗过没有吗?"
他猛地将镊子扔进旁边的滚水里,水花溅到老郎中脸上。
"陛下!器械怎能用开水煮?"
老郎中惊得跳脚。
"《千金方》里从没这说法!"
"从今日起就有了。"
赵禥站起身,袍角扫过药渣堆。
"传我旨意:所有器械必须在滚水里煮一炷香,换药前要用烈酒擦手。"
他看向帐外淋雨的民妇,她们捧着破碗,里面是发黑的伤药。
"还有,把这些烂草叶子全扔了,我要干净的棉布!"
三日后。
校场东侧的空地上搭起十顶白帐。
赵禥站在帐前,看着李玥带着二十名女子列队,她们身着统一的青布短褂,腰间系着盛酒精的葫芦。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有老兵指着她们笑:
"陛下这是找了些绣花娘来伺候伤兵?"
"笑什么?"
赵禥转身时,目光扫过一老兵的断腿 。
那是前日刚做的截肢手术,现在正疼得满地打滚。
"李玥,演示给他们看。"
李玥上前一步,从葫芦里倒出烈酒洗手,动作利落。
她解开伤兵的绷带,腐肉的恶臭让旁边的士兵纷纷后退。
赵禥注意到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拿起煮沸过的银剪,小心翼翼地剪开粘连的皮肉。
"看清楚了,"
赵禥的声音压过雨声。
"她手里的剪刀,在滚水里煮过;她擦伤口的布,用艾草熏过;她每碰一次伤口,就要用烈酒洗手。"
他看着李玥将浸过酒精的棉球轻轻擦拭伤口,伤兵的呻吟渐渐低了下去。
"这不是绣花,这是救命。"
老郎中突然跪倒在地。
"陛下恕罪!老朽以为女子不懂医道,原来... 原来这洗手换药里,藏着大学问!"
酉时。
暴雨如注。
赵禥冲进急救帐时,正看见李玥跪在血泊里,给一个肠穿肚烂的伤兵做清创。
她的青布褂子浸透了血水,却丝毫没有慌乱。
只是不断用酒精棉球按压止血,旁边的女子递过煮好的肠线,动作默契得像演练过百遍。
"陛下,元军夜袭,中箭的弟兄有三十多个..."
老郎中的声音带着哭腔。
赵禥接过李玥递来的镊子,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指,心中一紧。
"你手怎么这么凉?"
"没事。"
李玥头也不抬,将肠线穿过针孔。
"陛下帮我按住这里,别让肠子滑出来。"
赵禥屏住呼吸,看着她用银针对准伤口,动作比绣娘还要精细。
"缝好了。"
李玥放下针线,用酒精棉球擦去伤兵腹部的血污。
"抬去隔离帐,每半个时辰喂一次参汤。"
她站起身时,忽然一个踉跄。
赵禥伸手扶住她,才发现她裙摆下的裤腿己被血水浸透。
"你受伤了?"
"方才搬运伤兵时划的,"
李玥想挣开,却被他按在凳子上。
"陛下,还有伤员..."
"坐下。"
赵禥拿起酒精棉球,撕开她裤腿的裂口。
伤口不深,却沾了不少污泥。
他想起现代医院的碘伏消毒,可惜这里只有烈酒。
"忍着点。"
酒精棉球擦过伤口时,李玥猛地吸气,却没发出半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