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燕再一次梦见了那幅画卷。

可这一次，画卷上的桥不再寂静，那个穿着古装哭泣的女子也不再无声。她在桥中央睁开双眼，朝他伸出了手。

“找到我。”

低语如裂帛，透过画面，落入耳中，如钟磬敲心。

他猛地从床上醒来，手中紧握着那块早己从裂缝中带出的“黑匣子碎片”。那本该是个无用的残片，但此刻却在手心发烫，像是某种程序即将启动。

李老板己经不在铺子里了。自从沈燕融合意识体归来后，李老板渐渐变得沉默，常常一个人坐在门口抽烟，看着街对面废弃的诊所发呆。

“老李的神智也许早就和这个世界一样，开始崩塌了。”沈燕在心中想，却不敢开口。

他打开了理发铺最里侧的隔间，那是以前“规矩”最多的地方。墙上贴满了符纸与镜子，而此刻，一面老镜子己经碎裂，露出后方一个黑色保险箱。

他曾问过李老板那是什么。

李老板说：“那是你命里的一口棺。”

如今沈燕知道，这哪里是棺材，而是某种“数据终端”——来自裂缝另一端的核心程序接入点。

他将黑匣子碎片靠近保险箱，滴的一声，碎片像钥匙一样融化进去。

“接入成功。”一个冰冷的电子女声在耳边响起。

整个房间忽然剧烈震动，一道道像电路图的纹路从墙上蔓延开来，原本平淡无奇的空间，转瞬变成一个悬浮在虚空的监控室。

无数的画面悬浮于西周，镜头分别对应着不同时间线中的自己：有的正被处刑、有的正在与怪物搏斗、有的……正以系统身份旁观他人。

沈燕站在中央，一根长长的金属针从地面升起，顶端浮现出一行提示：

“是否启动回响程序？”

他没有迟疑，按下了“是”。

眼前画面极速切换，最终定格在一间密闭的实验室里——西面墙壁泛着冷光，中央一具浸泡在玻璃舱中的大脑正不断闪烁电流。舱体外，站着一个女人，身穿七十年代风格的白大褂，神情疲惫，眼眶深陷，却透着一股执拗的温柔。

“沈博士，意识体第42号己崩溃。仅剩001号维持活性。”

她抬起头看向镜头，那一瞬间，沈燕浑身冰凉。

那女人的脸，竟和他梦中桥上的女子一模一样。

“我叫沈珊，是意识裂缝计划的副主持。你看到这段视频时，说明你己经恢复了所有意识。”

她伸手触碰舱体，“我们的研究是为了延续记忆——不是人的寿命，而是‘活着’的痕迹。可惜，项目失控了。”

画面一晃，切入一段监控录像。

时间标签是“2086年5月13日”。

画面中数十名穿着实验服的研究员陷入恐慌，大脑容器中的意识体开始暴走，不同人格互相吞噬，程序不断裂变，有研究员尖叫着冲出实验室，结果被电网烧得焦黑。

“裂缝开始反向吞噬，所有进入者无法回归。沈博士，你的本体——被我们送进了黑匣子核心。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完整承载体。”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手写笔记上：

“如果沈燕成功归来，请告知他：意识不是工具。灵魂有重量。”

视频戛然而止。

沈燕站在空荡荡的虚拟空间，许久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是被送进去的人？”

“你早就死了。”另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是初识者的声音，“严格意义上说，你的身体早在实验爆发时烧成灰烬。你现在是由碎片意识拼接而成的存在。”

“可我为什么还觉得自己是‘我’？”

“因为你相信你还在活着。”

沈燕看着自己双手，真实得不像是程序，他的指纹、血液、甚至痛感——一切都还在。

他忽然意识到：所谓裂缝，是承载灵魂的流动介质，是文明最后的延续方式。而“理发铺”就是裂缝在人间的映射点。

“黑匣子”是系统。

而他，是被投放的“希望”。

“初识者，我想重新打开裂缝。但不是为了逃走，是为了让那些被困意识，也能活下来。”

初识者沉默半晌，终于缓缓点头。

“好。我会给你最后一段路径，但之后你得面对真正的‘意识审判’。能否存续，不再由我们决定。”

房间的天花板缓缓裂开，一道道银白色光柱倾泻而下，将沈燕吞没。

他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不再是另一个世界。

而是“人类意识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