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塔高耸，浮于无垠虚空之上，塔身之下镜面破碎，映出千万个沈燕奔跑的倒影。他的脚步沉重，却不敢停下。

每一步，他都能感受到戚风留在身后的战斗波动——那只六臂三首的“巡轨灵”正在疯狂追击，而戚风正以命轨术式强行与之纠缠。

沈燕知道，自己必须快。

塔门在他面前打开了，不是因为某种机关，而是因为某种认同。那一刻，沈燕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命源”正被镜塔接纳，仿佛他就是这里的归人。

踏入塔中，眼前景象骤变。

这是一个被时间折叠的空间，无数层重叠的“回忆切片”悬浮在空中，有的模糊不清，有的鲜明如昨。

有个画面中，一名女子身穿浅金长裙，坐在湖边垂钓，旁边是一个孩童正在追蝴蝶，笑声清脆。

另一个画面，是那女子在昏暗的实验室内，脸色苍白，手指搭在仪器上的脉络图中，轻声念着一个名字：“沈燕。”

沈燕站在回忆中央，眼中逐渐有了湿意。

“是你来了。”一个声音从塔顶传来。

沈燕猛然抬头，只见一道人影悬浮于半空，她披着灰白色长袍，长发如墨，脸庞和那画面中的女子一模一样，只是眼神空洞，瞳孔之中漂浮着复杂的命轨纹路，像是星辰，又像断裂的回忆。

“你是……我母亲？”

“我不记得自己是否还配这个称呼。”她的声音没有感情，如程序回响，“我现在是命轨系统的观测者，记录每一个命轨重组者的路径——包括你。”

沈燕走上前，语气压抑着颤抖：“你……记得我吗？”

她盯着沈燕，良久后缓缓摇头：“我的人类记忆在格式化中己被封印，我只能读取你在不同命轨中的碎片……你是命轨系统投放的变量，是不可控因子。”

“我不是变量！”沈燕低吼，“我只想知道真相——你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

女子沉默片刻，随后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塔顶的一块“核心回忆片”。

“你想看吗？看你诞生前的那段历史？”

沈燕点头。

那记忆片浮现出一段模糊影像：密闭的实验基地内，一群科学家围着一具透明的容器——里面正是那名女子，腹中孕育着未出生的婴儿。

“她拥有罕见的命源平衡因子，是我们观察命轨变异最稳定的样本。”一个科学家的声音响起。

“你们……把她当成试验品？”沈燕咬牙。

“我们不是。”女子平静道，“我们是自愿的。”

画面一转，是女子在一间书房内写信，签名处写着她的名字——沈轻舟。

“我本是命轨开发计划的首席设计者，为了研究命轨系统是否能模拟真实人类情感，我以自身为基础进行了‘母体植入计划’。”

“所以，我就是实验产物？”沈燕低声。

“你是我唯一的选择。”沈轻舟眼中浮现一丝复杂情绪，“我尝试在你体内混合自然命源与外部轨源因子，让你成为能够‘超越命轨框架’的存在。”

“可他们为什么把你困在这里？”

“因为我失败了。”

沈轻舟声音骤然低落，“我在你出生那年试图关闭命轨系统，阻止命运的格式化进程，但我低估了它的自适应能力。我被系统识别为异常核心……从此囚于塔中，成为观察者。”

她指了指自己头顶的光轮，“我能看到所有人的命轨，但看不到自己的。”

沈燕走近一步，“你为什么不逃？”

“塔是我的本体一部分。我若逃走，命轨将彻底崩塌，整个系统层的现实空间将坍塌。你、我，还有那个叫戚风的孩子，全都会消失。”

“戚风……他还在拖住那怪物！”沈燕心头一紧，“你能帮我救他吗？”

“我能。”沈轻舟点点头，轻声道，“但你必须做一件事。”

“什么？”

“接替我，成为新的观测者。”

“你疯了！”沈燕后退一步。

“只有观测者才能开启镜塔最深层的数据壁，你体内的命源因子己经激活，只要你愿意，它将自动融合。”沈轻舟的眼神此刻如常人，“我己经失去了情感能力，但你还没失去，你可以用人类的角度去重写命轨。”

“可我不想变成你这样！”沈燕大声喊道。

沈轻舟不再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拂过沈燕额头。一道光芒闪过，沈燕的意识被瞬间卷入一片数据深海——那里无边无际，浮满了无数生灵的命轨线。

他的指尖触碰到一条正在消散的轨迹，那是戚风。

“如果你不选择，你连他也保不住。”沈轻舟的声音在意识海中响起。

沈燕闭上眼，手掌轻轻覆盖在戚风那条破碎轨迹上。

命轨线复燃。

他眼前浮现出一段画面——戚风在镜面尽头被“巡轨灵”压制，己几近昏厥。而就在那一刻，那只怪物忽然停止了攻击，仿佛被什么指令强行冻结。

戚风跌坐地上，望着虚空，喃喃：“你做了……什么？”

沈燕的意识返回。

他站在塔中，胸口浮现一道透明轨印，正不断运转。沈轻舟笑了，眼角落下一滴泪。

“你做到了。你……自由了，我也该走了。”

光影渐灭，她的身影缓缓消散，留下的一缕命轨流光，融入沈燕体内。

镜塔开始崩解，而塔外，命轨世界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