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净寺的宣礼塔刺破暮云,塔尖新月徽记泛着铜绿。陈无相指尖抚过麒麟碑的裂痕,碑面"永乐十五年立"的篆文间渗出黑褐色污渍——是干涸三百年的童子血。
"第七块镇海碑。"林沧的分水刺在碑座青苔上刮出星图纹路,"郑和当年在七大海港各埋一碑,碑下压着从归墟带回的......"
"嘘——"苏墨突然捂住渗血的耳尖,谛听耳饰在暮色中泛起幽光,"地宫第三层,有心跳声和青铜器共振!"他指向碑底被藤蔓遮蔽的盗洞,"频率和吴道一的劫火同步率92%!"
吴道一怀中的承影砚突然震颤,北斗朱砂痣中浮出半截星链:"师兄,这碑文在吸我的命火!"小道童踉跄退后,袖中紫毫笔跌落时竟在石板上灼出焦痕。
阿湘朱砂伞急旋,伞面《百鬼夜行图》飞出夜叉探路。那夜叉刚触及碑文,石面忽现郑和宝船浮雕,船头麒麟目射金光,竟将夜叉炼成青烟!
"是血砚结界。"陈无相以狼毫蘸取吴道一掌心渗出的金血,在虚空勾出《鉴真渡海图》,"程罡护住道一命门,我要破这三百年的镇煞局!"
地宫石阶盘旋如螺壳,壁上长明灯油竟是鲛人脂混合童子血。岳擎的沥泉枪挑开蛛网,枪尖忽滞——第三层穹顶倒悬着七具青铜棺,棺面星纹与吴道一的朱砂痣完全契合。
"嘉靖年间失踪的六位守砚童子......"苏墨声纹仪扫描棺椁,"加上道一,正好凑齐北斗七星。"
林沧的分水刺突然指向东南角:"水声!有暗河通向......"话音未落,七棺同时开启,棺中伸出缠满海藻的青铜锁链。程罡玄鸟盾横挡,盾面鸳鸯阵图竟被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退后!"陈无相撕开前襟,胸口感官纹绽放金光。狼毫蘸取六棺渗出的黑血,在地面绘出《钟馗嫁妹图》。画中恶鬼花轿刚成型,锁链便如活蛇缠向吴道一脖颈!
阿湘朱伞倒转,伞骨垂下七道血符:"岳擎,刺天权位棺椁!"沥泉枪裹挟雷火贯穿青铜棺,炸出的却不是尸骸,而是半块刻着"荧惑"二字的陨铁!
地宫剧震,穹顶星图突然坍缩。吴道一怀中的承影砚碎片离体飞旋,与六棺黑血在空中凝成一方残缺石砚——砚池形如归墟海眼,边缘嵌着七颗童子心头血凝成的朱砂。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画骨西宝之首......"千老残影自砚中浮现,"三百年前郑和熔七童子精魄铸砚,镇压从归墟带回的荧惑残魂。"
吴道一七窍溢血,北斗朱砂痣逐一熄灭:"所以我也要变成砚中魂?"
陈无相突然夺过狼毫,蘸取自身双瞳金血在石砚刻下"破军"二字:"郑和错了!丹青之道不在镇压,而在点化!"笔锋过处,砚中浮出郑和船队遭遇荧惑星坠的幻象——那"祸种"竟是半具星官骸骨!
麒麟碑轰然炸裂,碑底升起九尺见方的青铜浑天仪。仪盘中央凹陷处,正与血砚轮廓严丝合缝。
"以砚为心,以童为引......"千老虚影突然凝实,"陈无相,你可想清楚了?"
地宫西壁浮现《郑和航海图》真迹,墨迹间游动着荧惑残魂。陈无相将血砚按入浑天仪,转身扯开吴道一道袍,在其后背绘出《紫微垣巡天图》。
"苏墨调频!林沧控水!程罡守阵!"每喊一声,便有一人精血融入丹青。岳擎沥泉枪钉入浑天仪巽位,枪缨燃起岳家军战魂之火。
当吴道一背上北极星被点亮时,血砚突然吞噬六具棺中童子的残魂。小道童嘶吼着浮空,七颗朱砂痣化作北斗七星印在浑天仪上——归墟海眼的虚影中,竟浮现出初代守砚童子被熔铸入砚的场景!
"就是现在!"陈无相狼毫炸裂,以指代笔戳向自己双瞳。金血喷溅处,《鉴真渡海图》与《紫微垣巡天图》交融,将吴道一的魂魄强行拽回肉身。
晨光穿透地宫裂隙时,浑天仪己化作满地铜锈。吴道一蜷缩在血砚旁,胸口北斗痣仅剩摇光微亮:"师兄,我梦见六个前辈在砚中哭泣......"
陈无相拾起半块荧惑陨铁,铁中嵌着片星官指骨:"他们不是被镇压,是在等一个破局之人。"陨铁突然灼烧掌心,浮现出泉州港的航海图——二十处标记,正对应永乐年间失踪的二十艘宝船。
清净寺外忽然传来梵钟哀鸣,慧明方丈的传音血符飘入:"速归雷音寺!八部天龙壁画中的帝释天......活了。"
林沧的分水刺挑起半幅腐烂船帆,帆上"天元号"三字让沧龙刺青逆鳞倒竖——这正是她祖父当年掌舵的宝船!
泉州港的晨雾裹着咸涩血气,林沧的沧龙刺青在左臂隐隐发烫。她俯身捞起一截泡发的船木,焦黑的"天元号"铭文下渗出褐红色黏液——与二十年前祖父船舱中的腐血如出一辙。
"潮汐频率异常。"苏墨的声纹仪在海风中嗡鸣,谛听耳饰裂痕渗出金液,"水下三十丈有青铜编钟共振,和雷音寺《天魔舞》残谱同源......是炼魂使的‘海祭阵’!"
陈无相双瞳金纹穿透迷雾,浪涛之下隐约浮现九座倒悬石碑,碑面饕餮纹正吞噬着溺亡者的魂魄。"郑和埋下的七海镇龙碑,己被幽冥阁污染三座。"他扯下道袍铺展礁石,狼毫蘸取吴道一腕间渗出的童子血,"今日再不破局,东海必成鬼域。"
阿湘朱砂伞旋开,伞骨垂下二十八道缚魂索:"岳擎布雷火阵,程罡守坤位!"话音未落,海面突然炸起百丈水墙,九条青铜锁链破浪而出,链头拴着腐烂的星官颅骨——正是月港之战中逃脱的西具!
岳擎将沥泉枪拆解重组,枪柄螺纹旋入荧惑陨铁碎片,改制成三丈长的破阵槊。"林沧控潮!"他甩出浸透朱砂的缆绳,"我要那蜃楼船吃够离火之气!"
帆索升起的刹那,千机球残片在桅杆顶端绽出血光。千老虚影浮现在浪尖,白须被咸风撕扯成缕:"蠢材!巽位走水,乾位藏金——你们当幽冥阁的‘九婴化龙阵’是孩童把戏?"
陈无相咬破舌尖,在船帆绘出《哪吒闹海图》。画中混天绫刚触及浪涛,西具星官颅骨突然口吐殄文,将海水染成墨色。吴道一怀中的血砚剧烈震颤,七颗朱砂痣逐一亮起:"师兄,他们在用我的命火喂养海眼!"
程罡玄鸟盾重重砸向甲板,鸳鸯阵图自盾面展开。阵中突然浮出六具青铜棺虚影——正是清净寺地宫中所见的守砚童子残骸!"收阵!"阿湘厉喝,朱砂伞面飞出夜叉罗刹,却见棺中伸出缠满符咒的锁链,将恶鬼尽数拖入深海。
蜃楼船甲板上,炼魂使黑袍鼓荡如蝠翼。他手中骨笛竟是用紫阳观道骨雕成,吹奏时带起阵阵尸香:"陈无相,你可知这孩子的魂魄早被郑和熔在血砚里?"笛声忽转凄厉,吴道一七窍溢出金血,背上《紫微垣巡天图》竟自行燃烧!
"乾坤倒转!"陈无相撕开前襟,胸口感官纹绽放刺目金芒。狼毫蘸取自身双瞳精血,在虚空勾出《女娲补天图》,"阿湘,以伞为炉!"
朱砂伞旋成赤色漩涡,将燃烧的星图尽数吸入。林沧分水刺引动沧龙精魄,在伞骨刻下归墟海眼纹。当补天石虚影浮现时,西具星官颅骨突然炸裂,迸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半幅《荧惑守心图》!
"就是现在!"千老残影抓住吴道一右手,蘸取童子血在《女娲图》上添了道裂痕,"以缺补缺,以残绘全!"
海天之间骤现奇景:燃烧的紫微垣星图融入补天裂痕,将墨色海水蒸腾成血雾。炼魂使的骨笛寸寸龟裂,黑袍下涌出无数食人藤壶:"你们毁不了海眼!郑和的罪孽早己......"
血雾散尽时,蜃楼船己化作残骸。陈无相跪在浸透黑血的甲板上,右眼金纹彻底黯淡:"道一?"
吴道一蜷缩在破碎的血砚旁,胸口摇光痣微弱如萤:"师兄,我听见初代童子在哭......"他忽然咳出半块玉珏,珏上刻着"永乐十六年,天元号监造"。
林沧的分水刺突然指向东南:"水纹有郑和宝船的龙骨频率!"声纹仪显示,二十里外的黑潮漩涡中,隐约可见"天元号"腐烂的桅杆。
程罡玄鸟盾探入海水,盾面鸳鸯阵图泛起青光:"是归墟海眼的虚像!这些宝船残骸在组成献祭大阵!"
阿湘展开朱砂伞,伞面《百鬼夜行图》渗出墨色:"每破一碑,荧惑残魂就苏醒一分——我们中计了。"
潜入深海时,陈无相以狼毫蘸取鲛人泪,在众人额间绘下避水符。吴道一怀中的血砚突然吸饱海水,砚池浮现出泉州清净寺的麒麟碑虚影——碑底镇压的正是"天元号"船长尸骸!
"祖父......"林沧的沧龙刺青逆鳞倒竖,分水刺贯穿船长腐朽的胸腔。尸骸突然睁眼,手中罗盘指向归墟深处:"郑和大人......带回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苏墨的谛听耳饰突然炸裂,声纹仪捕捉到诡异频率:"是《瀛涯胜览》缺失的第十三卷!频率来自......"他猛然抬头,瞳孔中映出骇人景象——二十艘宝船残骸正组成巨大的荧惑星图!
"快走!"千老残影突然凝实,残存千机球化作墨网罩住众人。归墟海眼轰然坍缩,将"天元号"残骸绞成齑粉。陈无相右眼彻底失明前,最后瞥见星图中央的陨铁棺椁——棺面刻着与吴道一如出一辙的北斗朱砂痣!
回到泉州港时,夕阳将海面染成血色。吴道一昏迷在船舱内,七颗朱砂痣仅剩天枢微亮。陈无相扯下染血道袍,以狼毫蘸取自身心头血,在小道童脊背续画《北斗延生经》。
"每颗痣亮起,他的阳寿便折去一载。"阿湘抚过朱砂伞新增的裂痕,"但若七星尽灭......"
"便是血砚重铸之时。"千老虚影从承影砚残片中浮出,"郑和当年熔七童子魂魄,本为镇压荧惑。如今幽冥阁反其道而行,要用道一的命火唤醒星君。"
夜半涨潮时,陈无相独坐礁石。残缺的右眼看见海雾中浮现二十艘幽灵宝船,船首皆立着与吴道一容貌相似的守砚童子。狼毫在掌心刻下"逆天"二字时,他听见归墟深处传来初代童子的叹息:"丹青救世,亦能灭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