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斋的铜铃在晨雾中震颤不休，玄真子桃木杖尖挑着张泛黄的地图，图上"慈航寺"三字被朱砂圈出，墨迹晕染处隐约浮现金色卍字纹。陈无相抚过胸口的镇魔碑金纹，昨夜梦中那尊跌坐莲台的模糊金身，此刻仍在识海回荡钟声。

"幽冥阁的手伸向佛门了。"玄真子杖头点向地图，青烟凝出寺中七层浮屠塔，"塔底封着唐代高僧的舍利子，若被炼成‘白骨观想珠’，九婴复生便再难遏制。"

阿湘捧着新绘的《百鬼夜行图》推门而入，画卷边缘不知何时多了圈梵文经咒。她指尖抚过那些扭曲的文字，朱砂突然褪色："昨夜子时，这些字自己浮现......像是警告。"

陈无相并指划过梵文，掌心金纹与经文共鸣发烫。玄真子忽然扯开道袍，露出胸口与碑灵相呼应的"紫微斗数图"："二十年前，慈航寺住持曾以金刚杵助我封印镇魔碑。此番劫数，怕是佛道皆难独善其身。"

慈航寺的山门在暮色中半掩，陈无相踏上青石阶的刹那，腕间五帝钱突然绷断。玄真子以杖画圆，铜钱落地竟摆出"地藏本愿阵"，阵眼处渗出黑血——正是幽冥阁炼尸使的标记。

"施主好重的煞气。"知客僧合十而立，眉心一点朱砂痣泛着檀香，"慧觉方丈等候多时了。"

大雄宝殿的烛火摇曳，陈无相仰头望向三世佛金身，突然头痛欲裂。识海中的镇魔碑灵竟在佛光下显形，碑面饕餮纹扭曲成阿修罗相。慧觉方丈手持九环锡杖踏出阴影，杖头金环震碎碑灵幻影："陈施主胸中这块顽石，倒是与敝寺的‘无字碑’颇有渊源。"

玄真子突然掀开佛龛下的锦缎，露出半截断裂的金刚杵："当年我用此杵封碑，如今杵头梵文尽褪——方丈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金刚般若，破一切相。"慧觉捻动沉香念珠，第一百零八颗珠子刻着"舍利弗"名号，"幽冥阁三日前盗走杵头，换上了刻着《血盆经》的赝品。"

子时的地宫阴冷刺骨，陈无相跟着慧觉穿过密道，手中狼毫笔在《百鬼夜行图》上勾出地藏菩萨轮廓。壁画上的飞天突然睁眼，手中琵琶弦化作黑线缠向众人。玄真子抛出桃木剑斩断琴弦，剑身却瞬间锈蚀："是‘紧那罗’的怨骨所化！"

慧觉锡杖点地，九环齐鸣震碎壁画。露出后方血池中浮沉的七具金棺，棺盖刻着《楞严咒》全文，咒文却被黑血浸透。陈无相胸口的金纹突然暴起，镇魔碑灵在血池倒影中化作三头六臂的魔佛："白骨观空，血海成莲——这不正是你们佛门追求的极乐？"

"阿弥陀佛。"慧觉突然扯断念珠，一百零八颗沉香珠射入金棺。棺中坐起七具白骨，头盖骨上天然生成卍字纹："看看这是谁的金身？"

陈无相瞳孔骤缩——那分明是二十年前沉船失踪的船工骸骨！

玄真子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太极图，血光与佛光交织成网。陈无相趁机跃上中央莲台，狼毫笔蘸取血池黑水，在《百鬼夜行图》上画出忿怒明王相。明王第三目睁开的刹那，镇魔碑灵发出凄厉尖啸，金纹如锁链缠住血池中的魔佛虚影。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慧觉的锡杖插入莲台，九环化作韦陀杵虚影，"陈施主，你心中这块碑，可比幽冥阁的鬼塔难破多了。"

陈无相突然顿悟，挥笔在明王像旁添了尊跌坐老僧。画中老僧手持金刚杵，杵尖正对镇魔碑灵的阿修罗相——正是二十年前封印他的慈航寺上代方丈！碑灵暴怒着撕碎画纸，却被现实中的金刚杵虚影贯穿眉心。

"原来如此......"陈无相呕出黑血，血中游动的碑灵残片竟带着檀香味，"当年封印我的，是佛道合流之力。"

五更天，慈航寺的晨钟惊起群鸦。陈无相跪在无字碑前，掌心贴着冰凉的碑面。玄真子与慧觉分立两侧，桃木杖与锡杖交叉成十字，在地上投出佛道双修的密宗曼荼罗。

"镇魔碑本是龙虎山镇山之宝，唐代被高僧以《金刚经》加持，方才降服九婴。"慧觉指尖划过碑面裂痕，"如今碑灵反噬，唯有佛门的‘无相’可破道门的‘有相’。"

陈无相突然想起浮生斋密室的青铜棺，棺盖饕餮纹与无字碑的裂痕如出一辙。他咬破舌尖，以血在碑面画出《百鬼夜行图》中的地藏像，金纹顺着血线流入地脉，整座慈航寺的地面浮现出巨大的转轮圣王图腾。

"南无地藏王菩萨。"慧觉突然跪拜，寺中三百罗汉像同时流泪。泪珠落地凝成金砂，汇入陈无相胸口的金纹，将碑灵暂时压回丹田。

下山时，玄真子将半截金刚杵塞入陈无相怀中："慈航寺的《楞伽经》可助你调和佛道气息，三月后的盂兰盆节......"他忽然咳嗽，道袍渗出血迹，"九婴必借鬼门大开之机复生。"

陈无相回望山门，慧觉正在菩提树下焚香。香灰随风飘来，在《百鬼夜行图》上凝成新句："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阿湘忽然扯开襁褓，婴儿掌心的饕餮纹竟淡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朵半开的金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