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墨度幽冥

香火因缘 辰周天 3324 字 2025-04-27 00:16

浮生斋的晨光斜照在《百鬼夜行图》上,陈无相握着狼毫笔,笔尖蘸取混了沉船淤泥的墨汁。宣纸铺开的瞬间,密室内青铜棺的刮擦声骤然尖锐,阿湘攥着朱砂笔的手一颤,红痕斜斜划过画纸。

“镇不住也得镇。”陈无相将笔杆在香炉青烟中滚过三圈,烟迹凝成钟馗怒目相,“今日要请的不是捉鬼神,是断案官。”

笔锋落在纸面时,墨色竟渗出腥甜。他闭目回想昨夜青铜棺裂痕中溢出的黑气——那分明是二十年前沉船时裹尸布的味道。当钟馗虬须画到第三根时,画卷突然无风自动,判官笔从《百鬼夜行图》中飞出,笔杆缠满浸血的红线。

“你果然还留着这东西。”玄真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道拄着半截桃木杖,袖口滴落金血,“当年沉船三百亡魂的怨气,都缠在这支笔上吧?”

子时刚过,穿粗布袄的老汉撞开浮生斋的门槛,怀里紧抱的陶罐渗着尸水。

“陈先生,俺家闺女在纺织厂上夜班……”老汉哆嗦着掀开罐口,腐臭中浮出半截青紫手臂,腕上系着褪色的红头绳,“七天前失踪的,昨儿个在厂后枯井里……捞上来时浑身缠满黑线,线头都扎进骨头缝里!”

陈无相用银镊子挑起一根黑线,线身隐约浮出饕餮纹。阿湘的朱砂笔突然自燃,在虚空烧出“幽冥阁”三个焦字。

“不是言家。”玄真子用桃木杖敲了敲陶罐,罐底掉出半枚青铜令牌,正面刻着九层鬼塔,“二十年前就该灭门的邪修组织,居然还在炼‘缠魂丝’。”

纺织厂围墙爬满枯藤,陈无相踩着满地棉絮踏入车间时,缝纫机竟自行运转,针头扎穿布料渗出黑血。他掀开井盖的刹那,十八具女尸同时睁眼,每具尸身都被黑线缝成提线木偶,线头汇聚到井底一口青铜匣。

“不是缝尸,是缝魂。”陈无相割破指尖,血珠顺着黑线滑入井中。匣内突然传出婴啼,三百条缠魂丝破匣而出,将他拽向井底。阿湘的朱砂伞撑开时,伞骨刮落的棉絮竟化作纸钱纷飞。

井底石壁上,幽冥阁的九层鬼塔图腾泛着磷光。陈无相将判官笔插入图腾鬼眼,笔尖蘸取女尸怨气,在井壁勾出“孽镜台”轮廓。镜面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女工们被黑线勒断脖颈的瞬间——每根缠魂丝另一端都系在某个西装男人的尾指上。

“找到你了。”陈无相扯断一根缠魂丝,丝线在空中燃成灰烬。

市郊废弃教堂的地下室,蜡烛围成逆五芒星。穿定制西装的男人正在给缠魂丝打蜡,身后铁笼里关着三名昏迷的少女。陈无相踹开铁门时,男人尾指的黑线骤然绷紧,笼中少女脖颈立刻浮现勒痕。

“幽冥阁收钱办事而己。”男人抚摸着青铜鬼塔模型,塔窗内飘出缕缕生魂,“纺织厂女工、夜店陪酒妹、女大学生……她们的命格正好凑齐‘九阴锁魂阵’。”

陈无相的判官笔点在男人眉心,笔锋却迟迟未落——对方瞳孔中映出浮生斋的轮廓,阿湘正被三条缠魂丝吊在梁上。

“一命换一命?”男人笑着扯动尾指,阿湘的旗袍裂开血口,“或者用《百鬼夜行图》来换?”

香炉炸裂的刹那,陈无相将整罐黑水河淤泥泼向鬼塔模型。淤泥中沉船的冤魂嘶吼着攀上塔身,塔窗内封印的生魂趁机逃逸。男人暴怒着挥动缠魂丝,却被玄真子的桃木杖穿透掌心。

“你的主子没教过你吗?”陈无相扯住缠魂丝反手一拽,丝线另一端竟连着男人自己的心脏,“幽冥阁的狗,连主子的傀儡术都学不全。”

判官笔贯穿鬼塔顶层的瞬间,所有缠魂丝寸断。阿湘跌落时甩出朱砂伞,伞面展开的《百鬼夜行图》将三名少女收入画中。男人蜷缩在地,西装裂口处露出后背纹身——完整的九层鬼塔下,刻着“癸卯年七月十五献祭”的血字。

浮生斋密室内,陈无相将青铜鬼塔碎片碾成粉,混入新研的墨汁。笔尖触及宣纸时,幽冥阁的图腾自动浮现,却被钟馗像一脚踏碎。阿湘将超度后的女工亡魂引入画中,她们手持纺锤站在奈何桥头,为过往亡魂织补残缺的魂魄。

“幽冥阁不止一人。”玄真子用桃木杖敲了敲画中鬼塔,“九层塔,九位阁主,这只是最底层的‘缝魂使’。”

铜铃骤响,急诊科主任冲进门,白大褂上沾着产房的血迹:“陈先生,妇产科出事了!所有新生儿脚踝都出现黑线……”

陈无相瞥向密室深处的青铜棺,棺盖裂缝己蔓延至饕餮纹的眼眶。他蘸取鬼塔墨汁,在产房结构图上勾出北斗方位:“告诉言家,他们养的尸仙——该还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