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百鬼奉神

香火因缘 辰周天 2780 字 2025-04-27 00:16

浮生斋檐角的青铜铃铛叮咚作响,陈无相指尖捻着三根槐木炭条,在《百鬼夜行图》上勾出七十二道星轨。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将香炉青烟切割成细碎的金箔,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神明的法相。

"城隍庙的朱砂、黑水河的阴泥、三清殿的香灰……"阿湘捧着青玉调色碟,将昨夜从坟场采来的露水倒入砚台,"加上子时殡仪馆的骨瓷粉,这幅钟馗像该用七分煞气。"

陈无相却将炭条折成两截,蘸取露水在宣纸上晕开月白色:"今日不画捉鬼天师。"笔锋扫过处,墨色里浮出细碎的珍珠粉——正是从第一章里老和尚的佛珠上刮下的齑粉,"有位姑娘要寻前世姻缘,得请月老座下的'红线童子'。"

门楣铜铃忽地无风自动。穿汉服的少女攥着半截红绳闯进来,腕间银镯刻满往生咒:"他们说您能召来孟婆亭的摆渡人……"她颤抖着展开泛黄的婚书,纸角粘着片彼岸花瓣,"我想问问他,奈何桥畔究竟等了我几世。"

陈无相用银针刺破少女中指,血珠滴入调色碟时,阿湘己搬出封存的犀角箱。箱中躺着支湘妃竹笔,笔毫是用林仙团金丝混着月老祠红线扎成。他舀起一勺黑水河淤泥,混着少女血泪研磨:"红线童子需是痴情魂,你挑哪个?"

《百鬼夜行图》应声展开,浮现出三个光点:民国殉情的戏子、唐朝苦等的戍卒、还有位现代溺亡的邮差。陈无相却将笔锋指向画卷边缘——那里蜷缩着个浑身缠满水草的溺死鬼,心口插着半支并蒂莲。

"就他吧。"笔尖戳破溺死鬼的眉心,一缕黑气顺着湘妃竹笔钻入宣纸。陈无相以血代墨画出月老像,神像手中的红线突然活过来,缠住少女腕间银镯。当最后一笔勾勒出并蒂莲纹时,画中月老的眼珠突然转动,开口竟是沉厚的男声:"第七世了,你还要问什么?"

少女的泪珠砸在婚书上,晕开前世记忆:民国十六年的秦淮河,她作为戏班台柱被沉塘,而画中溺死鬼正是那个为她私放《游园惊梦》的军官。红绳寸寸断裂的刹那,月老像突然褪色,取而代之的是幅《并蒂莲图》,每一笔都渗着黑水河的怨气。

"代价是三年不得动情。"陈无相将画卷投入香炉,炉灰里浮出枚刻着"忘"字的铜钱,"吞下这枚买路钱,你与他的因果便清了。"

午后斜阳染红门扉时,来了位特殊客人。穿白大褂的医生捧着碎裂的玉葫芦,胸前手术刀泛着尸气:"青囊仙脉的叛徒在儿科种蛊,需要借神农氏的'尝草鬼'。"

陈无相却从犀角箱底层取出个翡翠碟,里面盛着二十年前沉船时封存的婴尸苔:"画医仙得用生死之间的东西。"他将苔藓混入无相墨,笔锋过处,纸上浮现出个背着药篓的老者,篓中草药却是各种器官模型。

当《百鬼夜行图》里的战地军医被勾入画中时,香炉突然炸出青火。陈无相疾书符咒压制反噬,却发现医仙像手中的药杵正在融化——画纸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言家的饕餮纹,正吞噬着神农灵气。

"他们竟敢在新生儿身上刻阵!"阿湘的朱砂笔点破画纸,渗出黑血凝成监控画面:产房保温箱里,婴儿掌心嵌着微型浑天仪。陈无相冷笑,将染血的画笔插入《续神录》残页:"那就送言家份大礼。"

子夜打烊时,浮生斋梁柱上多出七十二盏灯笼。每盏灯芯都燃着不同鬼魂的执念:渡阴人执掌往生灯,医鬼托着青囊灯,连那红线童子都化作了并蒂莲灯。陈无相抚摸着新得的《神农尝草图》,忽然在画角添了只青铜饕餮——那凶兽正撕咬着某栋写字楼的供电箱。

"明日该画财神了。"他弹指熄灭烛火,暗处传来铜钱落地的脆响。橱窗外,戴鸭舌帽的男孩正将优昙花插入ATM机,而机器吐出的不是钞票,是浸满尸油的冥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