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相指尖着若水观祖传的狼毫笔，笔杆上那道幼时咬出的裂痕正渗出暗金色血丝。青石砚台里，黑水河淤泥混着三清殿香灰泛起诡异磷光，阿湘跪坐案前，将晒干的槐花碾成细粉——这正是老和尚留给他镇压邪祟的"无相墨"秘方。

"叮——"

玻璃幕墙外传来十八层电梯到站的蜂鸣。陈无相蘸墨挥毫，笔尖触及宣纸的刹那，墨色竟在纸面凝成三维的写字楼模型。他咬破舌尖将血滴在第十八层的位置，血珠顺着墨水管道蜿蜒而下，整张画突然腾起青烟——烟雾中浮现出戴鸭舌帽男孩的身影，他手中的优昙花正在腐蚀电梯按键。

"乾坤借法，墨通幽冥！"

陈无相并指抹过干机戒，戒面五行灵珠化作五色流光注入画中。电梯井里的监控画面突然扭曲，金属轿厢内壁渗出墨迹，渐渐凝成《百鬼夜行图》里的夜叉浮雕。男孩惊恐地发现，自己每按一层按钮，皮肤上就多出一道墨色符咒。

"陈先生，要开鬼门吗？"阿湘捧来装有无相墨的青铜匣，匣盖上刻着第一章出现的林仙团星图。陈无相却将匣中墨锭捏碎，混着优昙花瓣的汁液重新塑形："这次要请的，是吃墨的祖宗。"

电梯突然剧烈下坠。男孩胸前的尸神蛊破体而出，七条金线刺入轿厢西壁。陈无相见状，蘸着新制的"优昙墨"在画中电梯井勾出二十八宿方位，口中念出改良自黑水河底的请神咒：

天为纸，地为砚，山河作笔鬼神惊！

东方苍龙衔墨来，西方白虎舔毫锋，

南方朱雀焚旧卷，北方玄武镇邪祟。

今以无相骨为契，优昙血为凭，

请钟馗啖鬼，邀判官勾魂——

墨骨生香处，万鬼拜丹青！

咒语落定，电梯井突然变成巨大的判官笔。男孩体内的尸神蛊尖叫着钻出，却被笔锋吸进墨色漩涡。陈无相挥毫在画中男孩眉心点下朱砂，《百鬼夜行图》里立刻飞出个捧砚小鬼，抱着优昙墨跳进现实世界的电梯井。

"找到你了。"陈无相突然将画卷按在玻璃幕墙上。十八层的落地窗映出诡异画面——本该是总裁办公室的位置，竟摆着口刻满饕餮纹的青铜棺。棺材盖的缝隙里，正渗出第一章出现过的黑水河淤泥。

阿湘的朱砂笔突然自燃，在空气中烧出焦痕字迹："申西三号舱"。陈无相瞳孔骤缩——这正是黑水河沉船货舱的编号！他猛地撕开衬衫，胸口墨纹与棺材上的饕餮纹产生共鸣，整栋写字楼开始虚化，露出二十年前的沉船残骸。

"原来整座城都是沉船的倒影。"陈无相踏着墨浪跃入画中，狼毫笔搅动黑水，勾出当年自己被抛入江心的场景。画面里的道士突然转头，手中竟握着与他同一支狼毫笔，笔杆裂痕分毫不差。

青铜棺盖轰然掀开，戴面具的男人缓缓坐起，机械心脏里嵌着半卷《续神录》。陈无相却笑了，他将无相墨泼向空中："你可知这墨的骨血是什么？"

墨汁触及棺材的瞬间，饕餮纹路突然活了过来。面具人惊恐地发现，那些纹路正是用当年沉船遇难者的骨灰炼制。陈无相咬破指尖在棺椁上书写往生咒，每写一字，就有一具尸骨从黑水中站起，手持优昙花刺入机械心脏。

"该醒了。"玄真子的桃木剑刺穿电梯井，剑尖挑着个青铜罗盘——正是第一章里陈无相在土行试炼所得。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整栋写字楼开始崩塌，露出底部巨大的浑天仪核心。

陈无相将狼毫笔插入核心枢纽，笔杆裂痕处迸发出璀璨星辉。二十年前沉船的画面突然倒放，婴儿时期的他被浪涛推回船舱，而那个抛他入江的道士，正逐渐褪去人皮露出青铜面具——

"因果轮回，墨债血偿。"

陈无相扯下面具人的机械心脏，里面掉出半块刻着"若水"二字的玉佩。阿湘展开《百鬼夜行图》，画卷上新添的电梯井里，无数墨色魂魄正顺着优昙花的根须升向星空。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玻璃幕墙时，写字楼己恢复平静。陈无相抚摸着狼毫笔的裂痕，忽然在第十八层的落地窗上勾了道符。玻璃映出的不再是城市街景，而是八百年前的若水观——

香炉青烟袅袅处，少年道士正在教小徒弟研磨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