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吕川，是个地道的本地人，住在城西那片老街。我们那儿早些年还挺热闹，有个说法叫“东有书铺，西有茶摊”，尤其那西街的夜半茶摊，别看破破烂烂，一到晚上就热闹得很，各种人都来喝茶，听说书、聊八卦，还有不少人说，半夜来这里能“听见自己命里的秘密”。

我以前不信，首到那一晚，我亲身去了那间茶摊——我才知道，有些命，最好永远别知道。

那天晚上我心烦意乱，是刚失业的第三天，找了一天工作却没一处合适，银行卡只剩下最后西百块。我揣着半包烟走在街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西街尽头。那地方早该拆了，可不知怎么的，那间夜茶摊居然还亮着灯。

灯是那种黄纸糊的旧灯笼，挂在一根裂开的竹杆上，风一吹晃悠悠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像一张巨大的黄纸脸。

“来喝点热茶？”

一个苍老却清晰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猛一转头，是个穿着深蓝对襟布衫的老头，头发全白，笑容很淡，却带着点奇异的温和。他指了指矮桌：“茶免费，听一段，消个夜梦。”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坐下了。夜风微凉，鼻尖闻到一股陈年茶香。我接过茶盏，是那种青花瓷的小杯，杯底印着个字：“命”。

“你想听谁的故事？”老头问我。

我说：“我自己的。”

他不说话，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灰色纸片，递给我。

那是一张“听命单”，上面写着：

吕川，生于某年某月某日，阴命水相，七魂未稳，三魄失守。夜行勿回头，孤灯勿窥影，若有异响，莫应之。

我心跳咚地一声，有些发慌：“你怎么知道这些？”

老头没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我的茶杯。

杯里的茶泛起涟漪，映出了一张脸——一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但眼睛却是黑洞洞的，毫无生气，嘴角露着古怪的笑。我连忙把杯子扔在地上，却听到杯子落地的声音竟像钟声那样回荡。

“你己经听了。”老头说，“该来的就会来。”

就在这时，街尾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木屐声，一下一下，踩得我心跳乱了节奏。我转头看，却只看到一个穿红衣的女人，撑着伞，伞下什么都看不清。

她一步步走近。

老头忽然一挥手，我面前的桌子“啪”地一下翻转，地面露出一道小口子，像井一样深不见底。

“跳下去！”

我愣住了：“这是什么？”

“你听了命，命就不干净了，她来请你去喝‘后夜茶’。”老头盯着我，脸色变得苍白，“跳下去你还能活，否则，你就嫁了命债。”

我哪还敢迟疑，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

落地的一瞬间，我昏过去了。

再睁眼，我躺在家里床上，额头冰凉，全身湿透，枕头边上是一张青花瓷碎片，还有一张写着“命”的纸。

那之后，我再也没敢走西街。

我去找过那家茶摊，但它早在三年前就拆了。街坊说，那地方闹过事，有个算命的老头半夜被雷劈死，嘴里还咬着张写了“命”字的纸。

我没告诉任何人，但每年的那天晚上，我都会收到一封没有邮戳的信，里面只写一句话：

命，不可轻听，亦不可轻弃。

我现在仍活着，但时常能在梦中，听到那阵熟悉的木屐声，“咯吱咯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