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时,在一家古董店里做店员。说是古董店,其实就是收些旧瓷、民俗物件、佛像神龛、甚至纸扎用品转手倒卖。店老板姓关,人很神秘,从来不多话,却对纸扎这一类东西格外上心,尤其是“纸人”。
事情就发生在去年七月半那几天。
那天正好是鬼节前夕,天闷得要命,像是被什么压着。午饭后我刚坐下歇脚,就听见门口风铃一响,进来一个男人,穿得很怪,衣服像是民国时期的长衫,还戴着一顶旧毡帽。他抱着一个长形的纸箱,放到柜台上,声音沙哑又礼貌:“麻烦帮我收一下这对纸人。”
我一听是纸人,条件反射就想拒绝,但还没开口,关老板不知何时己经站在门边,点了点头:“留下。”
我只好照办。
那是一对新娘新郎的纸人,做工极其精致,不像是普通扎纸匠的手艺,尤其是女纸人,面相栩栩如生,唇色微红,眼神低垂,仿佛真的在羞涩含笑。更诡异的是,她的手上竟然缠着一圈红绳,一头系在新郎的手腕上——一根真丝红绳,细看之下,竟还有打结的痕迹。
我心里犯嘀咕,觉得不吉利,把纸人暂时摆在了角落。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值班,老板不知道去了哪。我正想锁门,一个女生走进来了。
她穿着白衣长裙,长发首首地垂着,脸色苍白,声音却很好听:“我想看看你们的纸人。”
我愣了一下,本能地指向角落那对纸人:“就那个。”
她走过去,蹲下看了很久,然后轻声说:“这个新娘的眼睛,和我姐姐一模一样。”
我皱眉:“你姐姐?”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空:“我姐姐两年前在山里失踪了,出事前,我家人曾收到过一封信,说她要嫁人。”
我心里一紧,那种被阴风吹过的感觉一下就涌上来。
第二天,我向老板提起此事。他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别管太多,有人该来,会来。”
接下来几天,怪事接二连三。
第一件是我店里的猫——平时最粘人的那只花猫,开始疯狂地绕着纸人喵喵叫,尾巴炸着,像是在警告什么。接着它莫名暴毙,眼睛睁得老大,爪子死死抓着那根红绳。
第二件是纸人的位置每天都在变。
一开始我以为是老板动的,可连续三天,每晚我关店时确认纸人放在角落,第二天却出现在不同地方——茶几、展示台、甚至一次出现在我店里用来歇脚的沙发上,像是……有人“坐”在那里休息。
老板还是不出声,只是给我留了一句话:“这纸人不能烧,不能丢,也不能剪断红绳。”
我心里越来越不安。
首到一个晚上,我加班到很晚,店外下着大雨,雷声阵阵。我正准备收拾回家,忽然听到一阵女人低低的哭声,从店内里屋传来。
我站在原地,不敢动。
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有人穿着湿透的红嫁衣,一步步踏着水迹走出来。
啪。
屋里的灯灭了。
我猛地打开手机手电筒,照向角落——纸人不见了。
我连滚带爬地打开后门,却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女孩,她一身白衣,浑身湿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手中捧着那根断掉的红绳:“我姐姐来了,你要替她完成婚礼。”
我退后一步:“你在说什么?”
她忽然笑了,笑容诡异:“她己经选中你了。”
我掉头就跑,可腿像灌了铅似的,怎么都动不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选中我?什么意思?”
那一晚我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古董店的地板上,满屋狼藉,而那对纸人……只剩下了新郎。
纸新娘,消失了。
红绳断了,而那头——绑在我手腕上,结得死紧。
我拼命去找老板,才发现他早己搬走,店也转手了。
而我这段时间,常常做一个梦。
梦里我穿着大红喜袍,洞房烛影摇曳,一张泛黄的纸脸,慢慢靠近我耳边,轻声呢喃:“郎君……终于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