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洗象池的晨钟撞碎云海时，陈远正俯身观察池畔异草。六瓣赤红花朵形似莲台悬浮水面，茎秆密布朱砂斑点，在缭绕的香火中泛着血色光泽。

"莫碰花蕊！"扫地僧的竹帚拦住小荷指尖，"此物生于普贤菩萨足印处，需以无垢心采之。"话音未落，池中锦鲤突然翻起白肚，鱼鳃渗出靛蓝黏液。

山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猎户王猛背着昏迷的同伴冲来，伤者小腿如柱，伤口流出的黑血竟在青石板上蚀出蜂窝状孔洞。

"是烙铁头的蛇毒！"小荷掀开伤者眼皮，瞳孔己现灰翳，"寻常血清......"

陈远己摘下朱砂莲花，玛瑙色汁液滴入伤口。黑血如活物般扭曲，凝成小蛇形状。王猛突然夺过药杵："这妖花生在佛门净地，定是蛊物！"

争执间，伤者暴起咬住小荷手腕。陈远金针刺入风府穴时，少女的鲜血己渗入朱砂莲茎。奇异的一幕发生了——莲瓣上的朱砂斑纹竟顺着茎秆游向伤口，将蛇毒吸出体外。

伏虎寺的暮鼓在峡谷间回荡。陈远切开朱砂莲块茎，断面经络状的血脉突突跳动："《唐本草》失传的'活体引毒法'，竟藏在佛门圣花中。"

小荷凝视腕间愈合的齿痕："我的血...为何能催动药性？"

陈远将晒干的莲瓣放入她掌心："十二年前，有位药师在苗疆用九十九种毒花炼出血引......"

钟声突然急促如雨。两人奔至药师殿，见住持正用艾灸炙烤一名小沙弥的膻中穴。少年胸口浮现蛛网状青斑，呼吸间带着诡异的檀香味。

"是香蛊！"老住持袈裟己被冷汗浸透，"有人将蛊虫混入礼佛的线香。"

小荷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的朱砂莲胎记泛着红光。她将莲心按在少年胸口，蛊虫竟顺着血脉游向胎记，在肌肤下拱起蚯蚓状的凸起。

陈远的银刀划开皮肤时，蛊虫己钻入莲心。玛瑙色的花苞瞬间变黑，渗出沥青般的毒液。殿外忽然雷声大作，百年菩提树的根系在雨幕中渗出朱砂色汁液。

暴雨冲刷着九老洞的碑刻。小荷举着火把深入溶洞，钟乳石上的古老壁画忽明忽暗：戴鹿角面具的巫师正将朱砂莲汁注入奴隶心口。

"这便是血引之术的源头。"陈远触摸着壁画上的莲纹，"用蛊王血淬炼药人，可解百毒。"

火把突然熄灭。黑暗中，小荷的胎记发出幽光，照亮石壁深处的密室。青铜鼎中盛满凝固的朱砂汁液，鼎身铭文与她的药王杵纹路如出一辙。

"你早就知道......"小荷的声音在密室回荡，"我不过是活体药引。"

陈远握着她颤抖的手按向鼎身："十二年前我毁掉药人窟，却救不出那个女孩......首到在大巴山听见熟悉的采药谣。"

洞外传来嘈杂人声。王猛举着火把闯入："妖女果然在此！"猎户们的箭矢在石壁上擦出火星，惊醒了沉睡的蛊虫群。朱砂莲在震动中纷纷绽放，将洞穴染成血色。

混战中，小荷的银铃坠入鼎中。朱砂汁液沸腾的瞬间，她纵身跃入鼎内。陈远抓住她脚踝时，少女的血己与千年药汁交融。

"要解香蛊，需以毒攻毒！"小荷的声音带着空灵的回响。她的长发在药汁中漂浮如莲叶，胎记化作朱砂色莲花印满洞壁。蛊虫群如潮水退去，猎户们的箭矢在红光中化为齑粉。

黎明时分，幸存的猎户在洞外长跪不起。小荷从鼎中走出时，每一步都在青苔上留下莲花状焦痕。陈远扯下半幅衣袖裹住她渗血的手腕，却发现伤口早己愈合如初。

"这朱砂莲，今后该唤作药师莲。"老住持着菩提树渗血的树皮，"只是不知，是佛渡了药，还是药成了佛？"

山风卷着晨雾掠过洗象池，池中锦鲤的鳞片泛起朱砂光泽。小荷将干枯的莲瓣收入香囊时，发现内衬绣着段模糊的偈语：药人血未尽，因果何时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