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阴冷的冬日清晨，医馆里来了一位小孩。他面色苍白，步履蹒跚，显得十分虚弱。

"大夫，快救救我！"小孩声音嘶哑，"我己经腹痛腹泻好几天了，吃了止泻药也不管用，现在连水都喝不下去，食欲不振。"

陈远立即让他坐下，仔细询问病情："除了腹痛腹泻和食欲不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孩皱着眉头说："浑身发冷，总想蜷缩着，但蜷缩着又觉得不舒服。还有，我肚子胀得厉害，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陈远点点头，伸手为他诊脉。脉象沉缓，舌苔白腻。他又摸了摸小孩的额头，发现体温偏低。

"这是典型的太阴病证，"陈远对小荷解释道，"《伤寒论》中说：'太阴之为病，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时腹自痛。'这位病人的症状完全符合。"

陈远根据《伤寒论》太阴病篇的条辨，判断这是太阴病证。他开出了理中汤的方子：人参、白术、干姜、甘草。

"理中汤是治疗太阴病证的主方，"陈远一边写方子一边解释，"人参、白术健脾益气，干姜温中散寒，甘草调和诸药。"

小荷好奇地问："陈远，为什么太阴病会出现腹痛腹泻的症状呢？"

陈远解释道："太阴主脾，脾虚寒湿内生，故见腹痛腹泻。治疗时需温中散寒，健脾益气。"

小荷点头："原来如此，真是受益匪浅。"

陈远亲自为病人煎药。他将人参、白术、干姜、甘草按比例放入砂锅，加入适量的水，用文火慢慢煎煮。

"煎药的火候很重要，"陈远对小荷说，"干姜要先煎，这样可以充分发挥它的温中作用。"

药煎好后，陈远将药汤倒入碗中，递给病人："趁热喝，喝完休息一会儿。"

病人依言服药，不一会儿就感到浑身发热，额头开始冒汗。陈远叮嘱他："汗出之后，症状就会缓解，但要避风，不要再次受寒。"

一个时辰后，病人的汗渐渐止住，体温也降了下来。他坐起身，感激地说："陈大夫，您的药真灵！我现在头不疼了，身上也不冷了，感觉好多了！"

陈远笑着点头："这是药效发挥了作用。不过，你的病还没有完全好，需要再服一剂巩固疗效。"

病人连连道谢，拿着药方离开了医馆。

腊月的寒风卷着碎雪扑进医馆，檐角冰棱垂如利剑。陈远正给炭盆添薪，忽听门外传来木轮碾过碎冰的吱呀声。一个佝偻老翁推着板车闯进来，车上棉被裹着个七八岁的男童，被褥缝隙间漏出几缕暗黄脓水。

"救救俺孙儿！"老翁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咚咚作响，"吃了镇上的驱虫丸，反倒屙出肠子似的玩意儿......"

小荷掀开被角，腐臭味扑面而来。男童肚腹鼓胀如蛙，脐周泛着诡异的青紫色，随着呼吸起伏竟能看见肠形蠕动。陈远三指搭脉，寸关尺三部皆沉细如丝，却在触及神门穴时摸到跳动的硬结。

"这不是寻常泻痢。"陈远突然将男童翻过身，腰俞穴处赫然凸起核桃大的肿块，"太阴湿毒结聚，己成阴疽。"

老翁哆嗦着掏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半截蛔虫状的腐肉："今早从后窍滑出来的......"虫体表面密布蜂窝状孔洞，渗出腥臭黏液。

药炉上腾起白雾，理中汤的甘香中混着诡异的酸腐。陈远将炮姜投入陶罐时，忽然掰下半块硫磺："加这个。"

"硫磺大热有毒！"小荷按住他的手，"太阴属土，最忌燥烈......"

"土中寒冰，非霹雳火不能化。"陈远碾碎硫磺，金色粉末在烛火下如星沙坠落，"《神农本草经》言其'化金为水'，正合破阴疽之效。"

药汁灌入男童口中时，异变陡生。男童突然瞪大双眼，肚腹发出雷鸣般的肠鸣，脐周青紫转为赤红。老翁惊叫着掀开被褥——暗黄脓水如泉涌出，竟夹杂着细碎的冰碴！

"按住关元穴！"陈远银针刺入男童丹田，小荷却触到他指尖寒凉如尸。硫磺药气在室内蒸腾，男童浑身毛孔渗出冰晶，转眼间眉睫挂霜。

"取灶心土二两，混入药汤！"陈远扯开男童衣衫，膻中穴处浮起铜钱大的紫斑。小荷徒手扒开尚有余温的灶灰，指缝被灼出水泡也浑然不觉。

当混着草木灰的药液灌下第三勺，男童突然张口咬住瓷碗。陈远捏开他下颌的刹那，黑血如箭喷射，在墙面溅出北斗七星之形。小荷突然将双手按在男童足底："涌泉穴在跳！"

陈远金针渡穴，九根银针在男童任脉排成九宫格。当最后一针刺入神阙穴时，男童肚脐突然喷出丈余高的血柱，其间裹着团棉絮状的腐肉，落地竟嘶嘶作响。

"是寒毒结晶！"小荷用火钳夹起腐肉，冰晶在炭盆中炸开幽蓝火焰，"《外台秘要》里说的'阴毒凝髓'竟是真的......"

五更梆子敲响时，男童终于发出微弱啼哭。陈远将熬化的阿胶涂在他皲裂的唇上，转头却见小荷蜷在药柜旁，十指缠满浸血纱布。

"值得么？"他握起她伤痕累累的手。

小荷虚弱的笑笑，指向男童腰间消退的肿块："您看，像不像冬至后的冻土裂开细缝？"

晨光穿透冰窗，陈远突然执起她的伤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也裂过，十二岁试附子中毒时。"他衣襟下狰狞的疤痕如老树盘根，"知道怎么愈合的吗？"

不待回答，门外突然传来惊呼。老翁跪在雪地里，捧着个陶瓮涕泪横流："小老儿挖遍祖坟，找到这坛百年伏龙肝......"

陈远将伏龙肝碾成朱砂色粉末，混着晨露调成泥状。当药泥敷上男童腰俞穴时，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声响。

"伏龙肝得地火之气，硫磺携天雷之威。"陈远以金针引导药力，"这便是《伤寒论》未载的'天地煎'......"

男童突然睁眼，瞳孔中映出奇异景象——陈远周身蒸腾白气，小荷指尖泛起金芒，药柜上的陶罐竟自行旋转。他伸手抓向虚空："爷爷，我看见地底下喷火的龙......"

三日后拆药，男童腰间的阴疽己化成淡红胎记。老翁掀开孙儿衣衫时，陈远却捂住小荷的眼睛："莫看。"

指缝间，小荷窥见胎记形如太极，阴阳双鱼正在晨光中缓缓游动。

除夕夜，医馆梁下挂满病愈者送来的腊味。小荷在碾药室发现陈远醉卧柴胡堆中，怀中紧抱着个陶罐。

"这是......"她掀开罐封，硫磺气息混着酒香扑面。

"伏龙肝酒。"陈远眼睫挂霜，"埋在后山老槐下，等来年惊蛰......"

话音未落，小荷突然含住酒液渡入他口中。硫磺的灼烈在唇齿间炸开，陈远腕间旧疤泛起金光，十二道伤痕渐次连成青龙纹路。

雪夜忽起惊雷，百年老槐在电光中轰然开裂。晨曦微露时，乡民们在树心发现块人形硫磺，眉眼依稀如陈远与小荷交颈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