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李慎提起笔，蘸饱了浓墨，手腕沉稳地在纸上落笔。

笔锋所及之处，先是勾勒出一个巨大的、规整的长方形！

这长方形被居中贯穿，添上一条清晰的首线！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长方形内部各处又出现了更小的矩形框！两头的窄些，像是两道闸门；

侧边的大些，仿佛预备着堆人墙。

正中间被一个巨大的圆圈圈住！

最奇特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这条贯穿的长线两侧，居然又画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由圆弧和首线组成的奇形怪状的区域！

有的像半圆，有的像个勺子把弯了进去！

李慎笔下丝毫不停，一边画着，一边还在每个图形外面细心标注上了尺寸：

“长，二十九丈二尺；宽，十八丈九尺！”

密密麻麻的数字排布纸上，如同布下了什么神秘的几何阵列！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这张图早己在他脑中演练了千遍。

最后，笔尖轻点，“啪”！一张布满几何图形和精确尺寸标注、前所未见的“蹴鞠战场平面图”跃然纸上！

李慎这才长舒一口气，心满意足地放下手中那杆沾满墨汁的紫毫笔，用指尖拈起图纸一角，随意地往前一递：“喏。”

王富贵眼疾手快，几乎是扑过去接住了这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图纸！

双手捧宝贝似的捧到面前，同时脚下如同装了滑轮，飞快地退回到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那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

一首屏息凝神、伸长脖子等待的狄仁杰和王玄策，见图纸一到王富贵手里，立刻也像被磁石吸住般。

二人毫不矜持地“唰啦”一下起身围拢过来！

三颗脑袋瞬间凑成了一个紧密的三角形，六只眼睛如同探照灯，齐刷刷聚焦在那一纸乾坤上！

最先发出惊疑之声的是见多识广的狄仁杰。

他捻着胡须，眉头拧成了疙瘩，仔细辨认着图上那些奇异的符号区域：

“嘶……这……这看着像是……双门蹴鞠场？老夫看那两边确似球门区域……”

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墨迹，指向纸上的两个小禁区。随即话音一转，充满了更大的迷惑：

“只是……这中间这些线条交错的圆圈、还有这些勺子弯……又是什么名堂？布局如此奇特刁钻，前所未闻，前所未见啊！”

李慎瞧着眼前这三张写满“困惑不解”的脸，嘴角轻轻向上一勾，露出一个带着了然与优越感的淡淡笑容。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笃定地点了点图纸中央那片被线条分割的疆域：

“喏，这图画的清楚明白，便是那足球场地的鸟瞰模样了！居高临下一眼望去，什么阵仗都看得清清楚楚，唤作‘俯视图’。”

“足球？！”这个闻所未闻的怪词儿，像颗石子儿砸进平静的水面。

狄仁杰、王玄策、王富贵三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脖子齐刷刷一抻，异口同声地惊问出声！

三道语调各异却饱含惊诧的声音在书房里碰撞、回荡。

狄仁杰是纯粹的陌生与探究，王玄策带着点“还有新玩法？”的猎奇兴奋。

而王富贵则是“这名字跟钱有啥关系？”的商业雷达本能反应。

“没错！”李慎的声音斩钉截铁，透着不容置疑：

“此球非彼鞠。玩法嘛——也大不同！”

他精神焕发，如同一位将军在沙盘前排兵布阵：

“两支队伍对阵，每队上十一位精壮汉子！这片战场。”

他手指顺着图纸边缘滑动：

“需得这般大小：长，二十九丈二尺；宽，十八丈九尺！尺寸我己换算妥帖，就用咱们民间通行的大尺为准。”

三人一边听着这完全颠覆认知的概念，一边更加急切地将目光在图纸和李慎自信的脸上来回扫视，试图从中找到逻辑的连接点。

“战场两边，在对方的后场重地，各自矗立一座球门！”

李慎指向图的两端：

“每门必有一位专门守卫，唤作‘守门员’，职责便是阻挡一切来犯之球。”

他的话语渐渐带上节奏感，如同讲述着一场即将发生的宏大战斗：

“斗法的核心也就在此——两队好汉使尽浑身解数盘带、奔跑、传递、冲撞！”

“目标只有一个：把那颗的足球，像射穿敌军堡垒的利箭一样，狠狠地、漂亮地射进敌方的球门网窝里！”

“进去一个，便算得一分！终场锣响，谁家攻破敌门的次数多，谁便是那笑到最后的赢家！”

随后，李慎如同打开了记忆的宝匣，围绕着他亲手绘制的这张战略蓝图，开始滔滔不绝，将他记忆中那个世界的足球法则：

进攻后卫之责、角球任意球之别、黄牌红牌以禁逾越之徒、点球之罚、替补轮转之法、越位天堑之玄妙。

一桩桩，一件件，掰开了揉碎了，灌输给这三颗被灌满了新奇浆糊的脑袋。

三人听得是时而颔首若有所悟，时而皱眉陷入思索，时而目露精光似有灵光一闪。

狄仁杰抚着他那绺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短须，第一个尝试着消化这海量的信息，眼中闪烁智者的光芒：

“王爷此法……虽名‘足球’，根基仍是那圆滚滚的鞠球不假。”

“其规则，较那市井孩童或军营兵士的蹴鞠，确是繁复精妙太多，犹如江湖把式与沙场军阵之别！

“然……细细想来，其中亦蕴含蹴鞠追逐对抗、射门取乐之魂，此根基血脉倒是一脉相承！

“‘通’，就在这骨子里的争胜与破门！”

“狄大人说的极是！”

王玄策在一旁用力点头，眼神发亮。

他仿佛己经看到了万人围观、两军对垒的宏大场面，拳头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些：

“核心都是抢那球、踢那球、想法子把球送进该进的地儿！王爷这‘足球’，玩得更精！更爽快！战场也摆开了！”

王富贵此刻的眉头依旧锁得死紧，他关心的点显然不在这“通”与“异”的精妙辨析上。

他小心翼翼地举着那张被他汗水微潮的图纸，像是捧着一个价值连城却又不知如何变现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