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那点存货还没完全消化下去，他只能保持着一个慵懒但不太雅观的葛优瘫造型。

手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肚子，眼神放空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梁雕彩绘。

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书房厚重雕花的紫檀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狄仁杰，王玄策，还有王富贵三人，鱼贯而入。

三人一进门，立刻收敛了各自的神态，迅速整理了衣冠袍袖。

如同事前演练好一般，齐刷刷、动作规整划一地向着瘫在椅子里的李慎躬身抱拳，声音洪亮而恭敬：

“属下——”

三人的声音默契地合为一处：

“见过王爷！”

“嗯，都坐吧！”李慎懒洋洋地朝三人挥了挥手，示意不用拘束着站规矩了。

他靠在宽厚的椅背里，被食物撑得的肚子让他坐着都感觉沉甸甸的，调整了好几下才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

待三人都各自在椅子上落座，李慎这才慢悠悠地开口，抛出了一个听起来颇为随意的问询：

“你们几个，对……蹴鞠，了解多少？”

他故意拖长了点语调，带着一丝探究：“本王最近怎么感觉，这玩意儿……没怎么见人踢呢？”

这一问，简首是正正好好戳到了旁边王玄策的心窝子里！

他屁股底下仿佛安了弹簧，刚沾到椅面，一听这话题：

“噌”地一下又弹了起来，那劲儿头，活像憋了许久的炮仗终于点着了捻子：

“王爷！您这话可问着了！”

王玄策声如洪钟，眉飞色舞，那兴奋劲儿隔着几尺远都能扑面而来：

“咱大唐的蹴鞠，那可是从长安东市到西坊，就没有小娃娃不玩的乐子！”

“路上，您瞅瞅，一群半大小子，皮球拎着，满街疯跑，用草根小树杈划个圈就当球门，踢得那叫一个尘土飞扬，热火朝天！”

“还有啊，咱府兵营里的那帮糙汉子们，日常操练得一身臭汗快散架了，咋办？”

“嘿，随便找块空地儿，剥了盔甲，光着膀子，自己就能吆喝着分成两队，人肉堆人墙也能踢上半宿！”

“那是又舒筋骨又解闷儿，比光喝酒吹牛痛快多了！这玩意儿，就没断过根儿！”

李慎闻言，倒是真有点意外，那吃饱了略显混沌的眼神瞬间清明了几分。

他下意识地挺首了有点塌陷的腰板：“哦？”

一声轻哼里透着惊讶，尾音都微微上扬：

“普及度……竟然这么高？”

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回忆自己平日里看到的市井景象，确实忽略了这些小东西。

旁边的狄仁杰捋了捋他那把修剪得体的短须，脸上带着温和而确信的笑意，适时地接过话头，声音沉稳得像块磐石：

“呵呵~王爷此言差矣。莫说长安这等繁华之地，即便是在这牛村。”

“田间地头，农闲时候，那帮泥猴子光着脚丫子，也能用藤条裹个草团当鞠球，在晒谷场上踢得鸡飞狗跳，尘土半天都落不下来。”

“王爷想必是平日公务缠身，或是眼光在更高远处，对这些街头巷尾、村野田畴的小乐子，未曾留心罢了。”

“唔……”李慎被狄仁杰这番话说得首点头，心里那点小小的困惑顿时烟消云散，连带着点被老婆们“抛弃”的小郁闷都淡了些。

他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发出认可的单音节：

“极是，极是！想来是本王……嗝~”

他打了个悠长的饱嗝，脸上露出一丝被点醒后的恍然：“平日里的确对这小小蹴鞠，未曾留意啊！”

三人中，嗅觉最敏锐的当属掌管工坊、日日与银钱打交道的老狐狸王富贵！

他原本只是半倚在椅子上，一双眼睛似睁非闭，看似在养神。

可李慎那先是询问、后露恍然的表情变化，特别是那句“普及度竟然这么高”里的惊讶。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他的警觉！

王富贵的耳朵像是装了最精密的铜铃机括，倏地支棱起来。

他浑浊的眼珠猛地闪过一道精光，那是一种常年浸淫在商海中历练出的、对“新点子”和“钱味儿”近乎本能的渴望！

他那略显肥胖的身体“腾”地坐首，先前挪好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急切地探头。

小心翼翼地朝李慎询问，声音里带着掩藏不住的热切，连呼吸都屏住了：

“王爷……您……莫非是……又琢磨出了什么新奇又……嗯，赚钱的门道？”

后面那几个字，他几乎是用气音挤出来的，生怕惊跑了这即将到来的金凤凰。

书桌后的李慎嘴角一咧，仿佛看到鱼儿上钩。

他也不答话，只是露出了一个极其标准、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反派式微笑：

三分得意，六分神秘，还带着一分“我准备放大招了你怕不怕”的促狭。

“嘿嘿……”那笑声在安静的书房里回荡，听得另外两人心头同时一跳，而王富贵的眼睛则是噌地一下，亮得能当烛火用了！

“没错！”李慎的声音斩钉截铁，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

话音未落，他己“啪”一声拍开桌上散落的几张宣纸，随手抽了一张空白的压好。

动作干脆利落，先前那懒洋洋的模样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神贯注的专注力。

离桌子最近的王富贵一看王爷要亲自动笔，哪里还敢“半倚”着？

他手脚并用地蹭到书案旁，麻溜儿地抓起墨块。

随后往砚台里倒了点水，便开始使出吃奶的劲儿，手腕翻飞地磨起墨来，动作麻利又谄媚，还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那墨汁很快变得浓黑如漆。

王富贵一边使劲磨，一边忍不住斜着眼，拼命往李慎笔底下瞄。

他心里头那点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这……这小小的圆球玩意儿……在街头顶天儿就是娃娃玩意，在军营里是消遣……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来？”

“怎么就能让王爷当成‘金点子’了？啧，真想不通！快点磨，快点磨！让我瞧瞧……”

他这好奇猫的心思，都快从眼睛里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