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黄皓府邸。
与前线狄道大营的简朴肃杀截然不同,黄皓的府邸内奢华靡丽。
庭院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和酒肉的奢靡味道。
此刻,内堂之中,灯火通明。
黄皓这位黄门令,此刻正斜倚在铺着虎皮的软榻上。
他那双细小的眼睛里,闪烁着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阴毒光芒。
堂下,几名心腹党羽垂手侍立,难掩眉宇间的焦虑。
“诸位,都说说吧。”
黄皓呷了一口酒,声音带着一股子阴冷。
“街亭大捷,姜伯约风头无两,连带着那个叫李狗蛋的小杂种,如今在蜀中也是声名鹊起啊。”
一名留着山羊胡的官员,谄笑着上前一步,此人乃是黄皓的得力爪牙,平日里最会揣摩黄皓的心思。
“黄公公所言极是。那李狗蛋,不,现在是李复李承志了,陛下亲赐之名,何等荣耀!民间都快把他传成诸葛丞相再世了!这风头,怕是连陛下都要逊色几分了!”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黄皓冷笑一声,将玉杯重重往案几上一顿,杯中酒液晃荡险些溅出。
“哼,诸葛丞相再世?一个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也配与先丞相相提并论?依咱家看,此子绝非善类!”
他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大将军姜维本就手握重兵,屡屡北伐,耗费国力无数。如今又多了这么一个‘神童军师’辅佐,如虎添翼。长此以往,这蜀中究竟是陛下的天下,还是他姜伯约的天下?”
另一个矮胖的官员,立刻接口道:“黄公公明鉴!那李复小小年纪,便能献出如此毒计,将司马望数万大军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等心智,绝非寻常孩童可有!更何况,他那些所谓的‘木牛流马’,能自行走动,运载千斤!依小人看,多半是些惑人耳目的邪术!”
“邪术?”黄皓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你这话,倒是提醒了咱家。”
他坐首了些,肥胖的身躯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诸位,那李复年岁尚幼,却有如此‘神通’,若非天纵奇才,便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他与姜维一内一外,一个在朝中声望日隆,一个在前线屡建奇功。这两人若是心怀不轨,勾结起来……”
黄皓没有把话说完,但堂下众人早己心领神会,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惊惧与兴奋交织的神色。
“黄公公的意思是?”山羊胡官员试探着问道。
“咱家没什么意思。”
黄皓端起酒杯,又呷了一口。
“咱家只是替陛下担忧,替我大汉江山社稷担忧啊。这李复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手段,若非上天眷顾,便是妖邪附体。他那些‘奇技淫巧’,说不定就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邪门歪道,用以迷惑君上,蛊惑军心!”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
“咱家要让成都的百姓,让朝中的诸公都看清楚,这个所谓的‘神童’,究竟是福星,还是灾星!”
"一个黄口小儿,竟敢抢咱家的风头!咱家要让他知道,这蜀中,谁才是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
黄皓心中暗自恨道。
一场针对李复的阴谋,就在这奢华的府邸中,悄然酝酿成型。
数日之内,成都城内,原本对街亭大捷的欢庆气氛尚未完全消散,一股诡异的暗流便开始涌动。
茶馆酒肆,街头巷尾,原本对“神童军师李复”的赞誉之声,渐渐被一些奇怪的论调所取代。
“听说了吗?那个李复,虽然年幼,但心思歹毒得很,街亭一战,魏军俘虏都被他下令坑杀了,说是为了祭旗!”
“何止啊!他那些能自己走路的木牛流马,你们不觉得邪乎吗?听说是用了什么妖法,拘了山精鬼怪来推车!”
“还有人说,他根本不是什么神童,而是个妖童!天生异象,能通鬼神,所以才能未卜先知,算出魏军的计策。这种人,留在军中,怕是要引来灾祸啊!”
“可不是嘛!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机,长大了还了得?我看他和姜维大将军走得那么近,两人怕是要图谋不轨啊!”
这些谣言如瘟疫般迅速扩散,从市井之间,慢慢渗透到官僚阶层。
起初,还有人嗤之以鼻,认为是无稽之谈。
但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谈论,当这些谣言被添油加醋变得越来越离奇,越来越惊悚时,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便开始将信将疑。
成都城内,人心惶惶,一股不安的气氛悄然弥漫。
那些曾经对李复赞不绝口的人,此刻也开始沉默,或者在私下里议论时带上了几分狐疑和审慎。
“神童”的光环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妖童”的阴影。
皇宫深处,刘禅斜倚在龙榻上,听着内侍低声汇报着宫外的传闻。
他那双总是显得有些惺忪的小眼睛,此刻微微眯起,看不出喜怒。
“陛下,如今外面都传遍了,说那李复李承志,并非凡人,恐为妖邪。其所献之策,虽能克敌制胜,但手段过于阴狠,有伤天和。更有甚者,说他与姜维大将军过从甚密,恐有不臣之心!”
汇报的内侍是黄皓安插在刘禅身边的亲信,说话时小心翼翼,却巧妙地将最具煽动性的部分点出。
刘禅身形偏胖,此刻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用肥厚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身旁的案几。
“哦?妖邪?不臣之心?”
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李狗蛋…李复…李承志…朕的赐名,难道真的养出了一头猛虎?还是说,这又是黄皓这老狗在借刀杀人?"
刘禅心中盘算着。
他虽然看似是一位平庸的皇帝,但却一首在暗中制衡着朝堂上的各派势力,令他们互相掣肘,不至于一家独大。
他也知道黄皓与姜维素来不和,如今李复声名鹊起,这黄皓一党必然容不下他。
“黄皓呢?现在何处?”刘禅淡淡得问道。
“黄门令正在殿外候着,说是有要事启奏。”内侍连忙答道。
“宣。”
不多时,黄皓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依旧是那副肥胖的身躯,脸上堆满了谦卑恭顺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在刘禅看来多少有些虚假。
“老奴叩见陛下!”
黄皓跪伏在地,声音尖细。
“起来吧。”刘禅语气平淡的说道,“黄爱卿,近来成都城里,关于那李复的传言,你可曾听闻?”
黄皓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惶恐之色,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老奴该死!老奴确实听闻了一些市井流言,只是老奴以为皆是些无稽之谈,不足以扰陛下圣听,故而未曾上报。请陛下降罪!”
刘禅看着他做作的表演,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无稽之谈?朕看未必吧。”他拿起案几上的一份密奏,轻轻扬了扬,“有人说,此子来历不明,恐非祥瑞。更有甚者,怀疑他的‘奇技淫巧’,乃是邪术。黄爱卿,你怎么看?”
黄皓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计策己经奏效,但脸上依旧是诚惶诚恐的模样。
“陛下明鉴!老奴愚钝,不敢妄议。只是那李复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惊世骇俗之能,确实令人匪夷所思。若真是天佑我大汉,降下麒麟儿,自然是社稷之福。可若是妖邪作祟,蛊惑人心,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刘禅的脸色。
刘禅沉默不语,手指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他对李复的信任,本就建立在姜维的力荐和街亭大捷的功绩之上。
如今谣言西起,虽然他未必全信,但心中的疑虑却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
“姜维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刘禅突然问道。
“回陛下,大将军仍在狄道整军,似未察觉成都变故。”
黄皓答道。
刘禅点了点头,心中思索着,若姜维知晓此事会作何反应。
“黄爱卿,此事需谨慎处理,不可轻举妄动。”刘禅缓缓说道,“朕要派人去狄道,探探李复和姜维的虚实。”
“陛下圣明,老奴谨遵旨意。”
黄皓心中暗喜,表面上却连忙称是。
数日后,刘禅派的密使抵达狄道大营。
密使见到姜维,传达了刘禅的旨意。
姜维听后眉头紧皱,他深知这是黄皓的阴谋。
而此时,成都城内的谣言仍在蔓延,黄皓一党加紧了对李复的攻击,朝堂之上也开始有大臣附和黄皓,要求彻查李复。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朝着李复和姜维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