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杨邦武赶了回来,却是独身一人。周原问过才知道他那昔日同僚曹雄今日一早便去镇江拜会师父去了,而曹雄的师父,便是大宋这百十年来首屈一指的武道宗师——铁臂膀周侗。
到这时代,周侗的名字周原不知道听说过多少次了。
周侗乃华州潼关人氏,(今潼关)世人称陕西大侠,年少成名,历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及今上五朝,箭术极为超凡,又擅枪术,刀法,拳法,门下弟子近百人,乃是有宋一朝最出色的武学大师,天下习武之人莫不以拜入周侗门下为荣。
杨邦武曾提过,曹雄年少时就显露出极高的天分,五岁便得拜入周侗门下,直到家道变故后被流配充军,才与周侗分开,前后与周侗在一起的时日超过十年,两人十数年的感情那当然是极深的——师父师父,何况这时代的师父可当真是如师如父,也难怪曹雄到江宁后差不多每个月都要到镇江去两三次。
虽然曹雄不在,但家中还有老母亲留在江宁,既然来了,周原作为晚辈,当然要去拜访。
至于酒楼掌柜说起东家想过来拜访,周原只让他将拜帖送到东城的周宅就行。
曹雄家在江宁城西南角极偏僻的一处,四周都是一排排紧密搭建的简陋草屋,篱笆为墙,顶盖茅草,狭窄逼仄,一路走过去鸡飞狗跳,环境也是极差。在周原看来简直比他庄上的佃户家还有所不如。
曹雄离军前,曾为熙河路经略使刘法麾下,而且深得刘法信任赏识,身为刘法亲卫营指挥使,已是副将级别,算得上是军中的中高级别武官,而且以刘法对他的器重,平日封赏必然不差。
周原曾以为曹家的住所至少也是独门独院,却未想到他来江宁多日,却如此寒酸。
曹氏四五十岁的年纪,面容憔悴,带着病态的苍白,身体也有些虚弱,穿一身粗布麻衣,不过都收拾得颇为利落,虽面色隐带愁苦,看周原等人来拜访,即使家中窘迫到家徒四壁,接人待物也还有着曾经富贵世家的痕迹。
周原来时是带了礼的,他对曹雄心存感激,也有心结交,见到曹家的这副模样,当然也不能无动于衷。
闲谈间,周原便提到曹雄前段时间曾帮过他很多,这次是专门过来拜谢的,还帮他们物色了一所宅子,只是还未交割,既然曹雄不在,曹氏作为长辈还独居此处,已经是他照顾不周了,让他这做晚辈的很不安心,随即邀请曹氏到他在江宁城中的宅子居住,也方便照顾云云。
曹氏与杨邦武见过几次,知道此人与自已儿子相熟,又听杨邦武介绍说周原是江东周氏出身,乃是秣陵周氏之主,江宁即将上任的新通判陈豫乃是他的长舅,对周原所说也深信不疑。
她本出身官宦之家,前些年夫家破灭,她也吃尽了苦头,虽然周原所说让她也心里感动不已,不过未询问过自已儿子具体情况,她也不会轻举妄动,只先谢过周原的好意,其他还得等曹雄回来再做决定。
周原耐着性子请了几次,看曹氏坚持,也就随她,只是出门后当即吩咐李重先去市场采购一批生活物资过来,再安排两个勤快的仆妇先帮忙将细心曹氏照顾着,又让李重不要忘了去请个好的郎中过来.....
这左近的环境恶劣,曹氏既然在曹雄回来之前不愿意搬,那在隔壁或租或买个房屋,让李重等人先在这里住下就近照看.....
周原拍着李重的肩膀交待着:“我与曹兄虽然素未蒙面,不过在心底已经将他当做了兄长一般,那我兄长的母亲,就是我的长辈,你要好生在这里帮我照看着,刚好你肩上的伤也还需要养几天,你就在这里住下,总之是不能让我这长辈出任何岔子.....”
李重郑重其事的点头应下,杨邦武则在旁边看着周原一脸古怪。
周原诧异的摸了摸脸:“我脸上有花?还是杨叔憋得太久,看到我这白脸少年,都当成仙女了?那可不行的!我可是纯洁得很!也不好这一口的。”
听周原将自已比喻得如此不堪,杨邦武笑骂着呸了一口,这些天下来,他跟周原的关系是越发的亲近,早没有当初的那些隔阂,甚至相互之间还时常开起了玩笑。他也不跟周原介意,只是摇头看着周原笑道:
“少跟我打马虎眼!曹雄与我兄弟相称,你又拿曹雄当兄弟,我可是跟你未来岳丈称兄道弟的辈分,你安的什么心?”
周原哈哈大笑:“咱们,各论各的!”
安排完这边,周原就与杨邦武等人去城外的流民营地。
如今他准备在庄子上做些大的改动,庄上的庄户就有些不够用,而且以前秣陵县的私盐都被王虎垄断,现在王虎已经被打得跟狗一样缩到独山寨,那秣陵的私盐买卖自然就由自已接手过来。
不过周原手下这些人平日里与私盐贩子都少有来往,倒是流民那边平日里与私盐贩子接触得多,自然过去一起将事情办了最好。
江宁的流民除了北面城墙外,其他三面城墙外面都聚集得有,以西南城墙外聚集最多,其中真定,河间府两地流民势力最为庞大,以黄正达为首的真定流民在南城墙外聚集而居,而河间府流民则围聚在西城门外,推石元为首领。
高仪老爹就是城南真定流民出身。
周原此番过来,首先要拜访的自然就是真定流民首领黄正达。
对江宁流民的情况,高仪是最熟悉的,据他所说,这些流民大多是活不下去的北地乡民流浪千里而来,到了江宁后为讨生活又以故地籍贯抱团而居,除去真定河间两府的流民外,江宁城周边的流民还有大大小小十数股势力,都在江宁周边找个生存下去的机会,只要有口饭吃,再苦再累的活都不在话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