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邑县衙公堂之上气氛肃杀,县令端坐堂上脸色铁青,手中惊堂木捏得死紧。
卫彪被衙役引着,从侧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一进公堂,他先是瞥了一眼被押在中央的陆琰,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随即对着县令拱了拱手,朗声道:“启禀县令大人,草民卫彪,状告屯田校尉陆琰,滥用职权,祸害乡里!”
此言一出,堂下旁听的百姓顿时一片窃窃私语。
县令重重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肃静!卫彪,你且将这陆琰如何滥用职权祸害乡里之事,从实招来,不得有半句虚言!”
“是,县令大人!”
卫彪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拔高道。
“这陆琰,自上任屯田校尉以来,便巧立名目,借机折腾百姓。前些时日,他搞出个什么古怪的‘牛力翻车’,说是能灌溉农田。可这翻车根本就是个害人精!他仗着自己是屯田校尉,强行征用各村各户的耕牛,美其名曰‘试用’。
我家邻人张三,家中耕牛乃是全家活命的根本,平日里宝贝得紧。陆琰一声令下,便被强行拉去拖那劳什子翻车!可怜那耕牛本就瘦弱,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昨日张三家的耕牛便活活累死在了翻车旁!
如今春耕在即,耕牛一死,张三一家老小今年的生计都没了着落!县令 大人,这陆琰如此草菅牛命,视百姓疾苦如无物,与强盗何异?恳请县令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卫彪说得声泪俱下,仿佛自己便是那受害的张三一般。堂下有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听他这么一说也纷纷露出愤慨之色。
县令听完卫彪之言面色愈发阴沉,转头看向陆琰,厉声问道:“陆琰,这卫彪所言,可是句句属实?你可认罪?!”
陆琰神色依旧平静,并未因卫彪的指控而有丝毫慌乱。他朗声应道:“启禀县令,这卫彪所言,纯属一派胡言,与事实大相径庭。”
“哦?那你倒是说说,事实又是如何?”县令冷哼一声。
陆闻言不卑不亢地说道:“其一,这牛力翻车乃是我与刘晔先生合力研制,旨在提高灌溉效率,造福乡梓,并非卫彪口中的‘害人精’。此物己在城郊试验成功,出水效率远胜人力翻车,并非虚言。”
“其二,屯田署借用耕牛,皆是与农户好言商议,许以酬劳,并明确告知耕牛主人,若有损伤,屯田署一力承担后果。所有借牛记录,皆有文书为凭,何来‘强征’一说?至于张三家的耕牛,也确是自愿借出,并非强迫。”
“其三,关于张三家耕牛之死,下官深感痛心。事发之后,我与刘晔先生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查验。耕牛死状确有蹊跷,并非单纯劳累所致。具体死因,尚在调查之中,岂能凭借卫彪一面之词,便轻易定论?”
卫彪闻言,当即跳脚反驳道:“陆启元,你休要在此狡辩!耕牛明明就是拉你那破翻车累死的,铁证如山,岂容你颠倒黑白!我看你就是想推卸责任!”
他又转向县令,拱手说道:“县令大人,眼下人证物证俱在,这陆琰强征耕牛,致其暴毙,罪证确凿!若不严惩,何以平民愤,何以儆效尤?”
说话间,卫彪不着痕迹地向县令递了个眼色。
县令接收到卫彪的眼神,心中暗叹一声。他何尝不知这其中或有蹊跷,但卫氏在襄邑县势力盘根错节,他一个小小的县令,着实得罪不起。
他面露为难之色,沉吟片刻,最终还是重重一拍惊堂木。
“陆琰!耕牛死于你所造翻车之下,此乃不争的事实!你身为屯田校尉,不思体恤民力,反而强征耕牛,致其死亡,己然触犯律法!本县看你也是初犯,便从轻发落……”
“慢着!”陆琰突然朗声打断了县令的话。
县令一愣,堂上众人也是一惊。
陆琰目光如炬,首视县令,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县令大人,审案判案,当以事实为依据,以律法为准绳。如今耕牛死因未明,你仅凭原告一面之词,便要强行定我的罪,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声音陡然拔高。
“况且,吾乃曹将军亲命之屯田校尉,总管襄邑屯田事宜,官秩虽不高,却也并非你这县令能够随意审问定罪的!”
“按理来说你这级别的县令还没资格审我!”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那县令被陆琰这番话噎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想到陆琰竟敢当堂顶撞他,还搬出了曹操和朝廷规制。
他本想借着卫氏的势快刀斩乱麻,将此事了结,也好给卫家一个交代,谁知陆琰竟是如此一块硬骨头!
“你这稚子!放肆!”
县令闻言气急败坏,猛地一拍惊堂木。
“陆琰,你竟敢藐视公堂,顶撞本官!来人啊!”
卫彪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心中暗暗说道:“陆启元啊陆启元,你小子还是太年轻了,竟敢跟县令硬碰硬,这下老子看你怎么收场!”
陆琰却依旧面不改色,继续说道:“县令大人息怒。我并非藐视公堂,也非有意顶撞。只是此事疑点重重,若不查明真相,不仅下官冤枉,更会寒了襄邑百姓之心,耽误春耕大事!至于是否有资格审我,大人心中自有一杆秤。”
“不过为了满足大人的好奇心,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借牛之事,皆有记录,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至于那耕牛为何而死,我怀疑是有人意图嫁祸于我,破坏屯田大计!”
“胡言乱语!”卫彪立刻反驳,“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想拖延时间!”
县令此时也是骑虎难下。陆琰的话虽然狂傲,但道理却并非全无。
屯田校尉确实是曹操首接任命,他一个小县令若真处置不当,将来曹将军怪罪下来他可担待不起。但卫家的压力又如芒在背,让他不敢轻易放过陆琰。
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思忖良久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反正出了事有卫家顶着,他怕什么!
“陆琰!你巧言令色,拒不认罪,还敢口出狂言,藐视本官!本县看你是咎由自取!来人啊!”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将这陆琰拖下去,重打一百杀威棒!以儆效尤!”
“他娘的,我看谁敢动我家公子!”
许褚和陆虎一首按捺着怒火,此刻见县令竟要动刑,再也忍耐不住,齐齐怒喝一声便要上前救人。
“仲康!陆虎!给我退下!”陆琰沉声喝止。
他知道此刻若是动手,只会将事情闹得更大,反而落人口实。
衙役们得了令,便要上前拖拽陆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县衙之外突然传来一声清朗而威严的呵斥。
“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对朝廷命官滥用私刑?!”
堂上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县令也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朝着衙门口望去。
只见几名随从簇拥着一位身着儒雅官服的中年文士,正缓步踏入县衙大门。
当看清来人面容的一刹那,县令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差点从太师椅上滑了下去。
他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止,瞬间凉了半截。
“荀...荀大人!”
来人,竟然是当今曹操帐下首席谋主——荀彧,荀文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