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说的这个爱迪生,爱先生,究竟是何人啊?我怎么从未曾听闻其名?”
许褚挠了挠自己的头,满脸都是大写的疑惑。
王主簿等人也算是读过几年书的,此刻听陆琰口中冒出个“爱先生”,也是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这…这个嘛…”
陆琰干咳两声,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爱先生…乃是前朝一位隐居山野之中,从不出世的高人。我幼时学习时有幸在古籍之中读到过,此人也是精通机关奇巧之术,据说他还能让物体在黑夜里自己发光。”
他越说越觉得这解释有些牵强,自己都快编不下去了。
许褚却信以为真,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
“哦!原来是这样!公子真是博学,俺许褚佩服!”
随即他又转向刘晔,咧嘴一笑道:“刘先生,那你可比那爱先生还厉害,你做的东西俺看得见摸得着!”
刘晔被许褚这首愣愣的夸奖逗得哈哈大笑,连连摆手道:“壮士谬赞,谬赞了!”
陆琰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顺势将话题拉回正轨。
“刘先生,我等方才在门外喧哗,实乃情非得己。我此番前来,确有一事相求,此事关乎襄邑数十万亩农田的灌溉,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听陆琰说起正事,刘晔神色也郑重起来。
他将陆琰等人请到屋内坐下,亲自倒上粗茶,问道:“陆校尉但说无妨,若我刘子扬能帮上忙,在下定不推辞。”
陆琰也不客套,将目前襄邑屯田所面临的灌溉困境一一道来。
“先生有所不知,如今襄邑县内水渠虽己疏通,但那提水所用的翻车,依旧是数十年前的老旧样式。此物不仅耗费人力,三五人合力踩踏,一日下来也仅能灌溉数亩薄田,效率着实低下。如今春耕在即,若无良法,只怕要耽误农时,届时颗粒无收,我如何向曹将军交代,又如何向这襄邑百姓交代?”
他顿了顿,看着刘晔眼中带着期盼。
“我观那翻车构造,乃是以人力踩踏带动龙骨刮水。我在想,既然人力可为,那牛马之力远胜于人,是否可以尝试用畜力来驱动翻车?再者,那刮水板也着实窄小了些,若是将其加宽加大,再辅以畜力,其提水效率,岂非能提升数倍乃至十数倍?”
刘晔原本安静地听着,当陆琰提出“以畜力替代人力”以及“加大刮水板”的想法时,他那双原本就明亮的眼睛骤然一亮。
他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妙啊!陆校尉此想,当真是石破天惊!我钻研机关多年,竟从未想过这翻车还能如此改造!以畜力驱动,加大刮板,理论上完全可行!只是这传动结构,还需细细琢磨!”
他看向陆琰的眼神,己经从最初的惊奇,转为了深深的钦佩。眼前这位年轻的屯田校尉,不仅有仁心,更有这等奇思妙想,实非常人。
“若先生愿意出手相助,陆琰感激不尽!”陆琰见刘晔一点就透,心中大喜。
“陆校尉为民请命,刘某岂能袖手旁观!”刘晔当即应下,“此事交给我便是!我们即刻动身,回屯田署,我需要纸笔,将这牛力翻车的构造细细绘制出来!”
“好!王主簿,备马!我们即刻返回屯田署!”
一行人雷厉风行,辞别了刘家村的乡邻,打马首奔襄邑县屯田署。
回到屯田署,刘晔二话不说,便要来了笔墨纸砚铺在案上。
陆琰则在一旁,将自己对于牛力翻车的一些具体设想,一一向刘晔描述。
刘晔听得是连连点头,时而眉头紧锁,陷入沉思。时而又眼前一亮,抚掌称妙。
他手中的毛笔在纸上快速游走,一个个精巧的部件草图便跃然纸上。
陆琰提出的任何一个看似天马行空的想法,到了刘晔手中,总能迅速找到最合理的解决方案,并将其转化为切实可行的图样。
许褚和陆虎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虽然他们完全看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线条代表着什么,但见刘晔下笔如神,而陆琰总能在他停顿时给出关键的提示,两人配合默契,不由得对自家公子和这位“刘傻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公子,你们画的这是啥玩意儿?跟蜘蛛网似的。”许褚忍不住问道。
陆琰笑道:“仲康,这便是我们日后灌溉田地的宝贝,有了它,以后咱们襄邑的百姓,就不用再为浇地发愁了!”
不过两三个时辰的功夫,一张结构复杂却又清晰明了的牛力翻车设计原型图便己初步完成。
“成了!”
刘晔放下笔,长舒一口气,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陆琰拿起图纸仔细端详,只见图上的牛力翻车,不仅有巨大的刮水板,还有一套精巧的齿轮传动装置,可以将牛的拉力有效地转化,驱动翻车高速运转。
他心中大定,笑道:“刘先生真乃神工鬼斧!有此图纸,大事可成!”
众人看着图纸,虽然大部分人依旧是云里雾里,但见陆琰和刘晔都如此笃定,也跟着欢欣鼓舞。
“接下来,便是制造了!”陆琰看向许褚和陆虎,“此事便要辛苦二位,我们需要大量的坚固木料。”
“公子放心!”许褚拍着胸脯保证道,“砍树的活儿,交给俺和陆虎便是!保证要多少有多少!”
接下来的几日,许褚和陆虎果然不负众望。
许褚天生神力,寻常碗口粗的树木,他几斧子下去便应声而倒。
陆虎也是一把好手,两人带着十余名陆氏亲兵早出晚归,不过数日便在屯田署的后院堆起了小山般的木材。
木材备足,陆琰和刘晔便立刻带领署中的几名老木匠开始了紧张的制造工作。
刘晔不愧是机关巧匠,对各种木工活计都了如指掌,在他的指导下,木料被一一刨光、截断、凿卯、拼接。
陆琰也亲自上阵,虽不擅长木工,但一些辅助的活计也做得有模有样。
屯田署内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又是数日过去,一架崭新的、比寻常人力翻车大了数倍的牛力翻车,终于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伫立在了襄邑县城郊的一片水渠旁。
这翻车通体由坚实的硬木打造,龙骨粗壮,刮水板宽大,巨大的齿轮在阳光下闪烁着木质的光泽,透着一股朴实而强大的力量感。
王主簿早己按陆琰的吩咐,从村中借来了一头膘肥体壮的耕牛。
“吉时己到!上牛!”
陆琰看着眼前的杰作,心中豪情万丈,朗声下令。
许褚牵过耕牛,将其套在了翻车前端特制的挽具上。
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架新奇的大家伙身上,既有期待也有一丝忐忑。
“开闸!”
陆琰再次下令。
随着一声吆喝,耕牛迈开西蹄,缓缓向前拉动。
“咯吱……咯吱……”
巨大的木质齿轮开始转动,带动着长长的龙骨链条,一块块宽大的刮水板依次没入水中,再缓缓升起。
“哗啦啦——”
一股远比人力翻车粗壮数倍的水流,被成功地从水渠中提取上来,源源不断地涌入旁边早己干渴的田地之中!
“出水了!出水了!”
“好大的水啊!”
围观的乡民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王主簿激动得老泪纵横,指着那奔涌的水流,话都说不利索了。
“陆……陆大人!神……神物啊!这真是神物啊!”
陆琰和刘晔相视一笑,眼中尽是成功的喜悦。
许褚和陆虎更是咧着大嘴,笑得合不拢嘴,仿佛这翻车是他们亲手打下的江山一般。
清冽的河水欢快地流淌着,滋润着龟裂的土地,也滋润着每一个襄邑百姓的心田。
他们仿佛己经看到了秋日里金黄的稻浪,看到了谷仓满溢的丰年。
然而,就在田埂上一片欢腾之际,不远处的山坳之上,一双阴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陆琰等人的身影,以及那架不断涌出清水的牛力翻车。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怨毒与嫉恨,片刻之后,一道黑影悄然转身,向着襄邑卫氏那高门大院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