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死囚们忘记了恐惧,张着嘴,像看神仙一样看着林风。
伪警察们集体石化,手里的枪都忘了端平。
日本兵们端着枪,手指僵硬地扣在冰冷的扳机上,大脑彻底宕机。眼前这诡异绝伦的一幕,彻底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两个吴大队长?一个在打太君耳光?
另一个又在打这个打太君耳光的“吴大队长”耳光?还口口声声说对方是反日分子?这…这到底谁是吴世宝?谁又是反日分子?
竹内康介握着手枪,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两个一模一样的“吴世宝”,又看看那个被打得晕头转向、脸颊红肿、嘴角淌血的真货,再感受着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剧痛……他那被怒火烧得几乎要炸裂的脑子,第一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茫然。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风假扮的“吴世宝”打完真货,立刻又转向竹内康介,脸上瞬间又堆满了那种混合着“委屈”、“忠诚”和“后怕”的复杂表情,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太君!您受惊了!都是卑职护卫不力!让这等狂徒有机可乘!所幸卑职及时发现,拼死护驾!太君您没事吧?您看看,您脸上都红了!卑职该死!卑职该死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竟然伸出胖手,似乎想去抚摸竹内康介脸上那清晰的五指印,动作充满了“关切”。
竹内康介被他这动作吓得本能地往后一缩,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和林风那逼真到极点的表演混合在一起,让他混乱的脑子更加浆糊一片。
他看看眼前这个一脸“忠心耿耿”的“吴世宝”,又看看旁边那个被打得狼狈不堪、眼神呆滞、嘴角淌血的吴世宝……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在眼前诡异情境下显得唯一“合理”的念头,如同毒藤般悄然缠上了他混乱的思维:
难道…刚才打自己的…真的是那个混在死囚里的冒牌货?而眼前这个“吴世宝”,才是真的?他打那个冒牌货,是为了阻止其行刺?
就在竹内康介被林风精湛的演技和这迷魂阵搅得疑窦丛生、惊疑不定之际——
林风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早己锁定了刑场边缘。几个被眼前“真假美猴王”戏码惊得目瞪口呆的伪警察,正下意识地放松了对死囚队伍的看管。
机会!
林风假扮的“吴世宝”猛地一跺脚,仿佛才想起什么天大的事情,脸上露出极度“懊恼”和“后怕”的表情,指着那个被遗忘在刑场中央、同样看傻了眼的青年死囚,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痛心疾首”:
“哎呀!差点忘了这个正主!太君!这个才是真正的死囚!刚才那个冒牌货的同伙!快!快把他处理掉!迟则生变!这些反日分子狡猾大大滴!”
他的手指,精准地指向了那个原本要被枪决的青年。
这一嗓子,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将所有人混乱的注意力强行拉了回来,重新聚焦到那个“正主”身上。
竹内康介被林风这充满“责任心”的提醒弄得又是一愣,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周围的日本兵和伪警察也条件反射般地再次将枪口指向了那个青年。
负责行刑的伪警察小头目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搞得晕头转向,此刻听到“吴大队长”的厉声命令,几乎是本能地吼了出来:“还愣着干什么?!开枪!毙了他!”
行刑队如梦初醒,几个伪警察慌忙抬起手中的步枪。
砰!砰!砰!
几声凌乱仓促的枪响撕裂了短暂的死寂。
那个无辜的青年死囚浑身一震,胸前爆开几朵刺目的血花,脸上还凝固着茫然和惊愕,身体重重地栽倒在冰冷的泥地里,鲜血迅速在身下蔓延开来。
目标清除!林风心头一块石头落地,但脸上的“悲愤”和“懊恼”丝毫未减,仿佛在为一个“顽固分子”的伏法而“痛心”,又像是在为刚才的“惊险”而后怕。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被枪声和尸体吸引过去的宝贵瞬间!
林风假扮的“吴世宝”身体不着痕迹地向后挪动了一小步,靠近了混乱人群的边缘。他胖乎乎的身体巧妙地利用几个还处于震惊状态的伪警察作为遮挡。
【警告:‘完美易容术’体验剩余时间:00:00:05…】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如同催命的倒计时!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缩,肾上腺素狂飙!他脸上依旧维持着对竹内大佐的“关切”和对“反日分子”的“痛恨”,身体却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
4…3…2…
就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刹那!
林风假扮的“吴世宝”猛地抬起胖手,指向刑场入口的方向,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极度惊骇的表情,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变调:
“不好!太君!有刺客!房顶!房顶上有狙击手!保护大佐——!”
这一声凄厉的嘶喊,如同平地惊雷,带着足以撕裂耳膜的惊恐!
“狙击手?!”
“八嘎!どこだ?!”(在哪里?!)
竹内康介和他身边的日本军官、卫兵们,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对于经历过淞沪战场残酷狙击战的他们来说,“狙击手”这个词就是最致命的警报!所有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顺着林风手指的方向——刑场侧面那栋废弃仓库斑驳的屋顶——惊恐地望去!
刷啦啦!一片密集的枪栓拉动声!所有日本兵和伪警察的枪口,瞬间全部调转,齐刷刷地对准了空无一人的仓库屋顶!人人脸上都充满了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仿佛下一秒就有致命的子弹呼啸而来!
整个刑场,正面防线瞬间洞开!
就在这全场注意力被强行引开、秩序陷入彻底混乱的黄金一秒!
林风假扮的“吴世宝”那臃肿的身躯,如同被扎破的气球,又像是投入水中的幻影,在易容术失效的最后一瞬,诡异地“塌陷”下去!
深紫色的绸缎长袍马褂如同褪色的油彩,在空气中扭曲、淡化,瞬间变回了那件肮脏破烂的囚服!
他脸上的油滑、谄媚、悲愤、惊骇……所有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般的冷静和孤狼般的狠戾!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林风在恢复本貌的瞬间,身体己经如同离弦之箭,借着前方几个伪警察身体的掩护,猛地向侧面一矮身,一个标准的战术翻滚!
呼!
他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滚进了刑场边缘一片堆放废弃杂物和垃圾的阴影里!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几乎是同时,他刚才所站立的位置,几颗灼热的子弹呼啸着撕裂空气,打在地面上溅起几点泥土——那是几个反应稍快的日本兵在混乱中下意识朝着“消失”的“吴世宝”位置开的枪!但,太晚了!
“人呢?!吴世宝呢?!”
竹内康介终于从“狙击手”的惊恐中回过神来,捂着依旧火辣辣的脸颊,气急败坏地嘶吼。他目光疯狂地扫视着混乱的刑场,哪里还有刚才那个“忠心耿耿”的“吴世宝”的影子?
“大佐!那个…那个被打的吴队长…也不见了!”
一个日本兵惊恐地报告。
竹内康介猛地扭头,只见刚才被打得晕头转向、嘴角淌血的真吴世宝,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就在林风喊出“狙击手”制造混乱的瞬间,真吴世宝也被手下几个亲信趁乱连拖带拽地救走了!
“八嘎——!!!”
竹内康介看着眼前一片狼藉、混乱不堪的刑场:一具刚被打死的死囚尸体,一群茫然惊恐的士兵和伪警察,两个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吴世宝”……
还有自己脸上那依旧火辣辣、时刻提醒着奇耻大辱的疼痛!
一股被玩弄于股掌、智商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的滔天怒火,混合着无法洗刷的耻辱,如同火山熔岩般轰然爆发!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翻涌,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如同怒放的血色之花,猛地从竹内康介口中狂喷而出!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在副官和卫兵们惊恐的呼喊声中,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大佐!大佐阁下!”
“快!叫军医!”
刑场上瞬间乱成了一锅滚开的粥。
而此刻,在刑场外围一条堆满垃圾、污水横流的狭窄后巷深处。
一个浑身沾满污泥和秽物、散发着恶臭的身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灵,正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
破烂的囚服下,是精悍而布满新旧伤痕的躯体,那双刚刚还演绎过谄媚、忠诚、惊骇、悲愤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冰冷锐利,以及一丝属于穿越者的、混杂着荒谬和兴奋的奇异光芒。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污泥、汗水和垃圾污水的混合物,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向上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却充满野性的弧度。
“呵…上海滩…”
林风的声音低哑,带着特种兵特有的冷硬和一丝玩世不恭的戏谑,“‘邮差’死了?挺好…”
他深吸了一口充满污浊和死亡气息的空气,目光穿透狭窄巷道上方那一线灰暗的天空。
“从今天起,老子叫…‘百变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