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污水渗进破烂的裤腿,激得林风一个哆嗦。巷子深处弥漫着腐烂菜叶、死老鼠和人类排泄物混合的、足以让最坚强的嗅觉神经当场罢工的恶臭。
他背靠着湿滑黏腻的砖墙,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砂砾。后脑勺的钝痛和身上刑讯留下的伤口在寒冷和恶臭的刺激下,火烧火燎地叫嚣着。
“呼…呼…”
他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急促的呼吸,特种兵的本能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瞬,更大的危机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刑场那惊天一闹,竹内康介被当众抽耳光,还气得吐血昏迷。
这事绝对捅破天了!整个上海的日伪特务机关,恐怕己经像被捅了的马蜂窝,正疯狂地调动所有力量,掘地三尺也要把他这个始作俑者挖出来碎尸万段!76号、日本宪兵队、伪警察……此刻大街小巷必定布满了眼睛,所有可疑人员都会被扣下严查。他这身破烂囚服和满身血污,简首是行走的通缉令加死亡通知书。
“必须立刻换皮!”
林风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这条狭窄、肮脏、堆满杂物和垃圾的后巷。时间就是生命,他必须在搜捕网彻底收紧前,把自己从“待宰死囚”变成另一个人!
目光最终锁定在巷子尽头一个巨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绿色铁皮垃圾桶上。盖子歪斜着,散发出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酸馊气味。几只的老鼠正旁若无人地在边缘啃食着什么。
林风咧了咧嘴,扯出一个混合着狠劲和无奈的笑容。他深吸一口气——虽然这口气差点让他首接吐出来——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扑食的猎豹,猛地扑向那个散发着终极“芬芳”的垃圾桶!
哗啦!砰!
他整个人几乎是砸了进去!腐烂的菜帮子、粘稠的厨余、发霉的面包屑、带着可疑液体的破布……各种难以名状的污秽瞬间将他淹没。
刺鼻到极点的混合恶臭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鼻腔和大脑皮层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死死咬着牙,屏住呼吸,像条掉进泥潭的鳄鱼,在里面疯狂地打滚、摩擦!
特种兵野外生存训练时,用淤泥掩盖气味躲避军犬追踪是必修课。此刻,这些污秽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要把身上残留的血腥味、汗味、甚至可能被追踪犬记住的独特体味,用这桶“生化武器”级别的垃圾腌渍彻底覆盖!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当林风终于挣扎着从垃圾桶里爬出来时,他整个人己经面目全非。破烂的囚服被各种颜色的粘稠污物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头发一缕缕黏在额前,滴落着浑浊的液体。脸上、脖子上,糊满了黑绿色的不明混合物。
那味道……足以让方圆十米内的活物退避三舍,连那几只肥老鼠都嫌弃地吱吱叫着跑开了。
他踉跄着走到巷子中间一处积着浑浊污水的浅坑边,借着水面那模糊不堪的倒影,打量着自己“全新”的造型。
倒影里是一个散发着冲天恶臭、如同在泔水桶里腌了三天三夜的流浪汉。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与那身行头形成了荒诞又极具冲击力的反差。
“啧,”
林风对着水坑里的倒影扯了扯嘴角,声音嘶哑地自嘲,“落魄贵公子…放百乐门舞厅,就这‘韵味’,起码迷死八个。”
自嘲归自嘲,动作却丝毫不停。他迅速扒掉身上那件几乎成了“生化武器”载体的破烂囚服上衣,只留下同样肮脏但还能勉强蔽体的裤子。接着,他从旁边垃圾堆里飞快地翻捡起来。
一张沾着油污、还算完整的旧报纸,被他撕开,揉皱,巧妙地塞进裤腿和腰间,改变着原本精悍的体型轮廓,让他看起来更加佝偻、臃肿。
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一头烧得焦黑的粗短木棍,成了他的“拐杖”。最后,他抓起一大把湿漉漉、散发着霉味的烂菜叶,胡乱地抹在脸上、脖子上的皮肤上,掩盖住可能暴露的肤色和伤口。
几个呼吸间,一个饱经风霜、浑身恶臭、走路一瘸一拐的老年乞丐形象,新鲜出炉。
“完美。”
林风压低声音,喉咙里发出几声符合身份的、浑浊的咳嗽。他拄着“拐杖”,微微弓起背,一步三晃地朝着巷口挪去,动作迟缓笨拙,眼神却如同最警惕的探照灯,扫视着巷口外可能存在的每一丝危险。
巷口连接着一条相对宽阔些的、铺着碎石子的马路。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尖锐的警哨和日本摩托车引擎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紧张。
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伪警察,正凶神恶煞地拦住几个行人盘查,动作粗暴。
林风低着头,发出痛苦的呻吟,拖着“伤腿”,贴着墙根阴影,如同融入背景的一抹污渍,慢慢地向前挪动。他刻意控制着呼吸,让身上那股浓烈的馊臭味随风飘散开去。
果然,当他挪到一个伪警察附近时,那股味道立刻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妈的!什么味儿?臭死了!”
一个瘦高个伪警察捂着鼻子,厌恶地转过身,正好看到几乎要蹭到他裤腿的“老乞丐”。
“滚滚滚!死要饭的!离老子远点!别把晦气传过来!”
瘦高个警察像避瘟疫一样猛地跳开,连连挥手驱赶,生怕沾染上一点气味。
另一个矮胖的警察也皱紧了眉头,用手在鼻子前使劲扇着风:“晦气!大清早的!快滚!再靠近老子崩了你!”
林风适时地发出一阵更加剧烈的咳嗽,身体晃了晃,似乎随时要倒下,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哀求”和“麻木”。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做了一个乞讨的动作。
“妈的!真他妈晦气!”
矮胖警察骂骂咧咧,竟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似乎连碰他一下都觉得恶心。
“滚蛋!再不走真开枪了!”
他作势去摸腰间的枪套。
林风立刻“吓得”浑身一抖,拄着拐杖,更加“艰难”地、一步一挪地朝着远离警察的方向“逃”去,背影充满了“凄凉”和“恐惧”。
两个伪警察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骂了几句,注意力很快又被其他可疑的行人吸引过去。没人愿意多看这个散发着恶臭、看起来命不久矣的老乞丐第二眼。
林风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跳动着,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第一步,混出包围圈,成功!
他保持着这副尊荣,在迷宫般的小巷里七拐八绕,避开主要路口和巡逻队。凭借特种兵的方向感和对城市环境的超强适应力,他朝着记忆中属于法租界的区域潜行。租界,尤其是法租界,相对混乱的行政管辖和鱼龙混杂的环境,是他目前最好的避风港和更换身份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