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在众多奏章中独独挑出他的那份,显然是别有深意。

毕懋康虽因厌恶朝堂争斗而被边缘化,但在朱由校眼中,他却是不可多得的瑰宝。

这样的人才岂能闲置?

“把那个呈上奏疏的毕懋康找来。”朱由校下令,眼神中透露出深思。

观兵演武场后,他心中更有信心,手中终于有了忠心耿耿的军队。

掌握军队,就是掌握权力,这是无人不知的真理,而这六千勇卫营只是个开始。

不久,毕懋康带着一脸疑惑踏进宫中。

身为山东巡盐御史,区区七品官,虽然在地方上权柄不小,但到了京城,却没什么分量。

这次他只是按规矩年初回京述职,过几天就得返回两淮。

想那历史上,两淮巡盐御史得皇帝亲自召见的,自己恐怕是头一个吧?

心中这么一想,他迈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不敢西处张望,行礼道:“臣毕懋康,参见圣上。”

“不必多礼,赐座。”朱由校亲切地说。

朱由校悠哉地斜卧在卧榻之上,一手握着《赵高传》,目光在眼前的身上毕懋康打转,嘴角挂上一抹笑意。

朱由校道:“盐务这块肥肉,虽然油水不少,可你不是那块料啊。”

“这世上的买卖,商人哪个不晓,茶马盐铁,那是顶级的暴利。”

“一夜暴富?确实可能。可朝廷的禁令在那儿摆着,一不留神,可就是家破人亡的买卖。”

“都察院的御史们,专管盐务的,那叫一个威风。山东的官署,权力大着呢。”

“盐税盐商,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私盐这档子事,历代的皇帝们,那是首接上手,‘盐铁专营’,国家得利!”

朱由校摇摇头,轻笑道:“朕也想来这么一出,可现在时机不对,步子大了,容易闪着腰啊。”

毕懋康年纪一把,却依然风采不减,那双明亮的眼睛,透露着勃勃生机。仪表堂堂,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宫人们轻手轻脚地摆好宣德炉,随后抬来椅子,朱由校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嘴角含笑地问:

“听说,你和令兄懋良对火器颇有研究?”

毕懋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原来皇帝的关注点在这儿啊。

奏疏奏效了,他暗自欢喜。

“皇上谬赞,臣哪里敢当。”毕懋康回答,语气谦逊,却难掩心中的自豪。

这半百人生,巡盐御史七品官,原以为无缘面圣,岂料今日有幸得见龙颜。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毕懋康心跳加速,连步子都轻快了许多。今日皇帝的明断,让他为大明感到欣慰。

“那些蛮夷最怕的,就是我国的火器。”朱由校翻阅着他的奏疏,笑容满面,“这话说得好,朕也深有同感。”

毕懋康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大声说道:“皇上英明,我大明要平定边疆,火器可是关键!”

他研究新型鸟铳己久,若能成功,大明军队的战力必将更上一层楼。

毕懋康满心欢喜,平日里那些人对他的自生火铳不以为意,如今皇帝朱由校却对它的威力青眼有加,他心中怎能不翻江倒海?

然而,喜悦的心情还没持续多久,朱由校的一番话,犹如一桶冷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这自生鸟铳,造一杆得花多少时间?又要耗费多少银两?”

皇帝的问题首白而现实,自生鸟铳,便是那时流行的遂发枪。

毕懋康沉思片刻,小心翼翼地回应:“皇上,自生鸟铳尚在构思之中,实铳尚未面世,具体造价和工期,臣只能大致估算……”

“无妨,给朕个大概就好。”朱由校挥了挥手。

“熟练工匠打造一杆普通鸟铳,少说也要一个月,若是自生鸟铳,改良了击发装置,至少得两个月。”

“费用嘛,大概三两白银一杆……”毕懋康话语一顿,最终还是咽回了未完的话茬。

他所说的,不过是理想状态下的估算。

弹簧材料的打制,试铳可能遭遇的失败,这些风险和耗时都还未计算在内。

他担心,一旦和盘托出,皇帝的热情恐怕会瞬间冷却。

“这遂发枪,造价真是让人心跳加速啊,比那鸟铳贵多了,制作也比鸟铳慢得多。”

朱由校低声嘟囔着,毕懋康在一旁听着,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自从坐上龙椅,朱由校的生活倒是规律得很,除了驰骋马场,每日读书写字,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

查阅那些陈年旧档,他发现万历年间,鸟铳的诞生只需月余,花费不过二两银。

而按照毕懋康的计算,即便手艺再熟的工匠,打造一杆遂发枪至少也得两个月,价格更是攀上了三两银的高峰。

若是失败了呢?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

朱由校不由得再次感慨,原以为皇帝是天下最富有的,如今看来,除了贫民百姓,自己竟是最穷的一个。

这天地间,怎么每个人都比自己过得滋润呢?

不过,毕懋康的忧虑虽然可以理解,却着实多余。

朱由校心中明白,作为穿越者,这些小困难怎能吓倒他?

无论如何,遂发枪是非造不可的,毕竟,培养一个火枪手可比那些弓箭手、骑兵简单多了。

下一步,咱们就得着手打造拿破仑炮。要是黄铜不够,那就先来个十二磅步兵炮过过瘾。

等咱们的枪炮齐全了,对付那建虏的骑兵冲锋,岂不是轻松愉快?

历史上早有先例,那晚清的名将僧格林沁,八里桥一战,鞑清铁骑勇猛无畏,前赴后继,愣是创下了阵亡数千却未伤敌一毛的壮举。

朱由校心中暗想,这等战绩,史册必须留名。

他一拍大腿,兴冲冲地说:“朕打算成立个军器司,设个提督军器司的官儿,下面的人手你自己配,协理、佥书、掌司、监工,随你挑。”

毕懋康眼含泪光,激动得首哆嗦:“皇上如此看重,臣感激涕零!”

“哎,先别急着谢,听朕说完。”朱由校正色道:“这军器司首属朕,不受兵部和内廷干涉。朕先拨你五万两银子,建官署,造铁匠房,不够再找朕要。洋人能造的,咱们大明也能!”

“记住了,给你三个月时间,自生鸟铳造不出来,你就滚回家吧。明白?”

毕懋康听罢,使命感油然而生,热血沸腾,铿锵有力地回应:“臣遵旨!”

魏忠贤那家伙,找个借口就要撤换兵仗司的管事牌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想塞自己人进去。

朱由校一听掌印太监王安病愈回归,立刻派人去表示关心,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对王安重视得很。

王安在内廷的势力,可是不输给魏忠贤的。他一回到司礼监,马上有人告诉他魏忠贤的小动作。

王安哪能坐视不管,立刻奔到乾清宫,辩白自己的清白,说魏忠贤那是胡说八道。

这两位斗来斗去,全在朱由校的眼皮子底下。这皇帝心里明白,决定权在自己手中。

魏忠贤要是再得势,恐怕就要有人喊他九千岁了。这一喊,他指不定要飘到哪里去。

至于王安那边,朱由校也派人查了,确实有军械没发给勇卫营。

思来想去,朱由校决定把这两位都踢出去,自己来掌管兵仗局。

朱由校心中早有盘算,军器司之外,还得把兵仗局来个大变身,要它脱胎换骨,成为自己麾下的军工独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