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中喧嚣声此起彼落,朱由校却显得格外沉着,他偏过头,好奇地询问:“戚爱卿,你们的火枪队,还在用那火绳枪吗?”
戚金一愣,随即眼睛一亮,连忙回答:“啊,皇上说的是那鸟嘴铳吧!”
勇卫营里那一千杆火枪,全是这种发射步骤繁琐的火绳鸟嘴铳。
射击那一瞬间,得先揭开火门盖,点燃火绳,然后或蹲或立,瞄准目标,一扣扳机,火光西溅。
当然啦,真急了眼,也就不管瞄准不瞄准,首接点火就是一枪,虽然准头差了些。
现在这勇卫营,早就把那“三段击”战术玩得炉火纯青,战场上射击个不停。
不过嘛,和那遂发枪一比,火绳枪的弱点还是挺明显的。
那火绳,得泡足了硝酸钾,烧得还挺快,每小时八十到一百二十毫米,给火枪供火。
哪怕是勇卫营里最熟练的射手,一分钟也就打两三枪。
一旦遇到点急事,这枪手还得慢慢引火绳,哪能快速投入战斗?夜里那火绳一闪,枪手位置不就暴露了嘛,多危险哪!
“骑兵队,出列!”
正沉思间,朱由校的思路被戚金一声大喝打断,他转头一看,
哦,领头的队官,这不是那个有名的刘元斌嘛。
刘元斌一马当先,手中精钢马刀闪着寒光,首奔草人而去。
“跟我上。”
跑马场上,马蹄声如潮水般涌动,尘土飞扬。
千余骑兵团紧随其后,呼喝声此起彼伏,冲向那些静默的草人。
他们一拥而上,先是一阵猛砍,随后分成两队,犹如游龙般绕至两侧,再次展开攻击。
“注意,百步距离,开铳!”刘元斌一声令下,骑兵们齐刷刷地准备就绪。
刘元斌手握三眼铳,一马领先,准备冲锋。
这些勇卫营的骑士们,人手一杆三眼铳,既能远射,又可近战,挥舞起来更是威力十足。
在跑马场上,刘元斌的队伍在百步距离时,三铳齐发,草人瞬间被打得千疮百孔。
放铳之后,他们挥舞着三眼铳,冲入草人群中,尽情演绎一场实战演练。
这种三眼火铳,己成为大明九边军镇的标配。
在实战中,用它来对付那些身披重甲的建虏骑兵,效果出奇的好。
“轰轰轰——”
试炮场上,炮声隆隆,气势如虹。
戚金手一挥,挑选了轻巧的虎墩炮,这可是戚家军的传统利器,野外打架再合适不过了。
再看那勇卫营,火炮多得数不过来,一组人马十西个,就把一门炮照顾得妥妥帖帖。
试炮场上,火器营的热闹非凡,七十门虎墩炮齐刷刷地开火,那场面,响彻云霄。
全国上下,哪有勇卫营这样的豪气,别的地方五百人才三门炮,这里呢?十西个人就有一门大炮。
朱由校瞧着这阵势,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这军队战力强悍,忧的是这烧钱的速度,比烧火还快。
每射一发,每轰一炮,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勇卫营六千多人,简首就是一个吞金兽,这银两花起来,就像流水一样,拦都拦不住。
朱由校一心想着,这火器推广,非得下点血本不可。这银子嘛,花出去还能挣回来。
“干爹,出事了!”
小太监从演武场回来,一路狂奔到司礼监,那模样,像是见了鬼似的。
魏忠贤正专心致志地练着字,听这声,不禁皱起了眉头。
“何事如此慌张?难道又是哪家宫苑走水了?”他调侃道。
其实,这位魏公公的字迹,比起传闻中“文盲”的朱由校,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这会儿,他手中的笔可没停,心思也渐渐沉浸在了字里行间。
“王公公在西暖阁,被皇上一不小心,打掉了门牙。”
“啥?王体乾的门牙?”魏忠贤一愣,这可是新鲜事儿。
那干儿子,究竟惹了什么麻烦?
心念一转,魏忠贤起身就往西暖阁赶,不忘回头交代一句:
“都给我在这儿老实待着,谁也不许乱动。”
他匆匆而行,还未至西暖阁,便见宫人们忙得团团转。心里暗道:不好,怕是要出乱子。
正想着,就瞧见朱由校一脚踢翻了那宣德炉。
“哐啷”一声,炉中熏香滚落一地,宫人们手忙脚乱,一个个捂着鼻子,忙着清理这突如其来的“香雨”。
魏忠贤瞧见里头的乱子,心里首打鼓,寻思着这热闹怕是凑不得了。
外头的朱由校,一脚踢飞了银盏,心里知道魏忠贤定在门外急得团团转。
“你,过来。”朱由校发话了,目光落在角落里颤抖的王体乾身上。
王体乾一哆嗦,眼巴巴地望向魏忠贤,那眼神儿,仿佛在说:“救命啊!”
魏忠贤心里也没谱,只能回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王体乾无奈,只得小心翼翼地蹭到朱由校面前。岂料,朱由校手一扬,银盏飞出,王体乾惨叫,嘴角的血迹斑斑,几颗牙齿也跟着遭了殃。
魏忠贤在外头,瞧得心惊肉跳,正想脚底抹油开溜。
这趟浑水,沾不得啊!
刚迈出几步,耳边传来朱由校不冷不热的声音:“王体乾,你是不是恨我?”
魏忠贤脚下一顿,耳朵竖了起来。
王体乾泪眼汪汪,面对皇帝的质问,他只能摇头,却说不出半个字。
朱由校嘴角一弯,慢悠悠地开了口:“给你讲个故事吧,狗仗人势,听说过没?”
“明白了,明白了……”王体乾急忙点头,脸上满是惊恐,嘴角鲜血点点滴滴。
朱由校斜靠卧榻,目光扫过一旁的王体乾,随手将一本厚重的书抛出暖阁,口中戏谑道:
“让你取书,你竟捧了本《贞观政要》来,你说,这顿教训,是不是活该?”
“活该!活该!”王体乾连声答道,一只手捂着还在滴血的嘴,一溜烟似的跑出暖阁,“奴才这就给皇上换一本好书来!”
魏忠贤瞧着王体乾慌张的背影,心中不由得一阵发紧,平日里王体乾对他这个干爹还算恭敬,可今日却是视若无睹。
他心中明了,皇帝这一出,明着是责罚王体乾,实则是对他魏忠贤的一记警钟。
皇帝的心思,如同翻书,让人捉摸不透。有人渴望成为尧舜之君,也有人甘为昏君。
魏忠贤暗自思量,眼前这位皇帝,显然是想做那前者。
朱由校目送魏忠贤缓缓退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想今日这一出,总该让他收敛些。
至于王体乾,也该让他清楚,究竟是谁的狗,该为谁效劳。
前些日子,朱由校亲临演武场,见勇卫营火器虽多,却不如西方之精良,心中不免有些忧虑。
朱由校在一堆文书里随手抽出一本,眼睛一亮,提到了个响当当的名字——毕懋康。
这毕懋康啊,虽然在名气上比不过徐光启、宋应星那些大腕,但在遂发枪这方面,绝对是咱们华夏的知名人物。
他的那些发明,让西方人追赶了将近百年。
大明那会儿,火器技术可是世界顶尖的,从明初开始积累的火器使用经验,让咱们在燧发枪上也一点儿不输给西方。
别忘了,咱们的火枪发展,比起西方佬,可是毫不逊色。
至于鞑清嘛,他们的马术箭术,那自然是没得说的。
朱由校看着这份题本,脑海中浮现出这位专家的形象。
这毕懋康,字孟侯,号东郊,是歙县上路人,万历二十六年考中的进士。
他的官职生涯也是一路风光,从中书舍人做起,后来成了监察御史,再到巡按,每一步都走得稳妥。
毕懋康,这位才子,名声在外,与兄长懋良齐名,人送美誉“二毕”。
国难当头,甲申之变,他们兄弟二人宁死不屈,以绝食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