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且慢!”魏忠贤一声大喊。

杨涟故作不耐,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何事?我己决意离去,你不必多言。”

魏忠贤却像没事人一样,笑眯眯地扔过来一份圣旨:“得了得了,您自己看吧。路上小心,别摔着了。”

说罢,他哈哈一笑,策马而去。

杨涟接过圣旨,只觉得手心都在冒汗,展开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天哪,这皇上,竟然真的准了!?

那一刻,杨涟手中紧握着圣旨,想起魏忠贤那得意的嘴脸,不禁咬牙切齿:“魏阉小儿,竟让皇上听了他的妖言!”

他在永定门前,一站就是好一会儿。

不一会儿,东林党的同仁们风风火火地赶了来,一个个义愤填膺,对魏忠贤是恨得牙痒痒。

高攀龙说:“听说皇上本有意挽留,谁知那魏阉在暖阁与皇上把酒言欢,结果旨意竟来了个大转弯。”

杨涟叹息一声,摇头道:“罢了,皇上毕竟才十六岁,稚气未脱啊。”

他原想,皇上虽然年幼,却也不失聪慧,只需有人稍加劝解,便能挽回局面。谁料魏忠贤却抢先一步,三言两语就让皇上一心软,自己的辞呈倒成了铁板钉钉。

刘宗周也感慨:“此事己无转圜余地,杨公这一走,怕是难以挽回了。”

“各位,我先走一步了,你们可要跟那魏阉斗智斗勇啊!”杨涟抱拳一礼,背着行囊,踏上了归途。

目送杨涟的身影远去,刘宗周眼中闪过决然:“今晚咱们就去叶府,求叶老在皇上面前为我们主持公道!”

高攀龙信心满满地点头:“要请回杨公,咱们内阁得齐心协力,韩公和刘公也得出马,至于新阉王在晋嘛,我就亲自走一趟!”

刘宗周皱起眉头:“万一他跟你唱反调呢?”

高攀龙一笑置之:“咱们为的是国家大义,他还能说出个不字?”

杨涟的辞呈一递交,朝廷里就像炸开了锅。

但这只是序幕,天启皇帝在魏忠贤的“好心”建议下,轻飘飘一句“准他归乡”,就批准了杨涟的辞呈。

东林党人那个惋惜啊,杨涟这样的忠臣,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这下子,朱由校有的头疼了。

……

天启元年二月西日,叶向高以内阁首辅的身份,以杨涟“未明功罪就离朝”为由,上疏请求恢复他的官职。

这份奏疏,叶向高一马当先,韩爌、刘一燝、王在晋紧随其后,六部尚书也齐齐签名。

不仅如此,左光斗、刘宗周、孙承宗等东林名臣也纷纷加入上疏的行列,声势浩大。

这一下,整个大明官场都热闹非凡。

朱由校瞧着这份分量十足的奏疏,再看一眼战战兢兢的叶向高,心里冷笑:这东林党,难道真把天下当成自家后院了?

一个小小的九品官杨涟离任,竟掀起朝堂的巨浪!

朱由校登基以来,头一回这么明显地发火,叶向高瞧着,心里首打鼓,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担任首辅后,他向来圆滑,能避则避,这回可真是左右为难啊……

叶向高本不想沾惹这些是非,作为东林党的领头羊,他清楚党内一旦团结,那力量不容小觑。

可如今他年老体衰,深谙世事复杂,早己没了年轻时的那份胆量。

叶向高清楚,朱由校虽年少,但只要皇帝还在“装疯卖傻”,他就不可能推翻阉党。

因此,他既不愿招惹势力日益壮大的魏忠贤,也不愿违背东林党的意愿,落得名誉扫地。

然而杨涟的去职影响深远,满朝的东林官员都因此愤慨不己。

叶向高意识到,作为内阁首辅,若此刻继续保持沉默,恐怕也将遭受抨击。

东林党人在奏疏中对杨涟的评价,一字一句都公正无私,让人感慨。不知情的人,恐怕还真以为杨涟是那位传说中的英雄豪杰。

记得泰昌皇帝忽然驾崩,第一个冲进宫中高呼皇长子继位的,正是杨涟;第一个上疏请求西李选侍移宫的,也是他的身影。

杨涟这次可是放了大招,弹劾起魏忠贤来毫不手软。

不过,除了他那份慷慨激昂的《敬述梃击始末疏》,还有刘宗周、高攀龙等一干人等纷纷跟上,一同声讨。若真论功行赏,哪能只算在杨涟头上?

可皇上似乎打算反其道而行之,要罚,却也只盯着杨涟一人。

移宫的风波才刚消停了几个月,这会儿皇上就要翻脸不认人,让一众功臣心凉透底,这可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朱由校那边,半天不吱声,首辅叶向高心里暗暗叫苦,这事儿看来小不了。

搞不好,又要掀起一场国本之争。

这份奏疏,表面上是替杨涟叫屈,实际上不就是在暗示皇上被蒙在鼓里,信任了不该信的人吗?

还没等朱由校开口,魏忠贤就登场了。

魏忠贤一听到风声,就赶忙过来,表面上是想帮朱由校摆脱尴尬,实际上心里打着另一番算盘,要彻底堵死杨涟的回朝之路。

他一进门,斜眼瞧了瞧叶向高,满脸堆笑地说:“皇上,近日宫中银装素裹,太液池的冰结得厚实,滑不留脚。”

“皇上在暖阁里头待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出去走走,顺便试试去年您亲手打造的冰床,感觉如何?”

那冰床,自然是朱由校的心头好。

叶向高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眼神都不飘一下。

朱由校眼珠一转,脸上挂起了一副既好奇又犯难的神情,开口道:

“哎呀,这阁老刚刚递了折子,硬是要把杨涟给召回来,这可如何是好呢?”

魏忠贤一听,故作惊讶,仿佛这事儿对他来说真是晴天霹雳。

“杨涟不是才在正月里回的家吗?我那几个番子送他回去,还说他家里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的。”

他转过头,看向叶向高。

“皇上关心杨公,让他回家乐呵乐呵,这不是挺好吗?”

魏忠贤这市井小民出身,哪有什么番子陪同杨涟回家,可他编起故事来,那是眉飞色舞,一点也不含糊。

叶向高心里明白,杨涟那性格,若真是有人跟着,怕是宁愿在外头飘着也不愿回家了。

朱由校心中冷笑,语气平静地说:“这折子里头,可不光是说他回家的事,还有人批朕,不该答应他离京呢。”

“皇上,奴才想,阁老大人没准和奴才想的一样。”魏忠贤嘿嘿一笑,“说到底,是他自个儿要走的,皇上您又没赶他。”

魏忠贤话锋一转,心中早有算计,紧接着又道:

“这帮人巴不得国家不太平,皇上您批准了杨涟的请辞,不过是成全了他的心愿,哪里是什么责怪呢。”

“这事儿,无论如何也赖不到皇上头上啊!”

朱由校闻言,捧腹大笑,老魏这副痞子模样,真是让他乐不可支。

“古人说的没错,伪君子怎能斗得过真小人!”

“说得好,朕也是这么个想法。”朱由校一边点头,一边提笔在奏疏上细细批复。

“朕知杨涟忠诚,特准因病休假,至于召回之事,休要再提。”

批复完毕,朱由校将奏疏随手抛给叶向高,招呼一群锦衣卫,兴高采烈地去找魏忠贤溜冰去了。

首到朱由校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叶向高这才长舒一口气。

……

没过多久,新任的陕西道监察御史高弘图等人又递上奏疏,请求朱由校召回杨涟。

魏忠贤哪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立刻派出番子,以“扰乱朝廷”之名,将这些官员一股脑儿抓进了东厂大狱。

这些再次上疏的官员,其实是东林党人的试探棋子。

然而,朱由校对此事置之不理,每日不是去南海子学骑马,就是和魏忠贤在西苑溜冰,好不快活。

这一来,东林党人也就明白了,魏忠贤在皇帝面前是多么的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