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美容院:脂粉堆里的权谋

重新再来 西门一刀 4316 字 2025-06-15 17:51

工商所的绿色吉普车碾过结冰的路面,在美容院门口打滑时,江筱红正在给首席美容师阿兰示范假睫毛的粘贴技巧。玻璃门被冷风撞开的瞬间,铜铃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手中的镊子微微一颤,假睫毛歪歪斜斜地粘在模特眼皮上,倒像是受惊的蝶。

“记住,” 她用棉棒修正睫毛弧度,余光瞥见镜中自己精心描画的柳叶眉,“给科长太太做脸时,要多提她女儿的婚事 —— 听说那丫头眼高于顶,挑了三年还没定下人家。” 指甲划过模特脸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红痕,“给局长夫人按摩,得夸她新做的头发 —— 哪怕像个鸡毛掸子,也要说成是巴黎最新款。”

阿兰捏着香水瓶的手沁出薄汗,茉莉花香混着蒸汽在美容室弥漫。这瓶贴着法文标签的 “高级香薰”,她昨晚亲眼看见江筱红往里头兑自来水。“红姐,要是被发现……”

“发现什么?” 江筱红突然转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银针。她从檀木匣里取出雕花银勺,舀起一勺 “法国鱼子酱面膜”—— 实则是城郊化工厂调制的土豆泥,“这世道,真真假假谁分得清?就像王所长抽屉里的安全套,包装再精美,用完还不是要扔。”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江筱红透过蕾丝窗帘望去,王重阳的嘉陵摩托歪斜地停在吉普车旁,他肥厚的身躯挤下车时,皮衣拉链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她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将贵宾卡塞进旗袍内袋,指尖触到匿名信粗糙的牛皮纸 —— 那上面的字迹被雨水晕开,却仍能看清 “配狗” 西个字。

“红姐这店,比金孔雀还气派。” 王重阳进门时带起一阵冷风,混着廉价酒气和发油味道。他扯了扯领带,目光在迎宾小姐的旗袍开衩处打转,喉结上下滚动,“这水晶灯,得花不少钱吧?”

“王所笑话我,” 江筱红递过热毛巾,指尖在对方掌心轻轻一按,触感如同按在发馊的面团上,“不过是讨口饭吃。” 她侧身让出路时,旗袍丝质内衬扫过王重阳的裤腿,“今天请各位领导来体验,咱们楼上请。”

左侧楼梯的壁灯洒下暧昧的粉光,男科员们踩着厚实的波斯地毯上楼时,皮鞋尖蹭过铜质扶手,发出细微的刮擦声。江筱红特意让电工将灯泡换成 25 瓦,这样的光线既能掩盖墙面瑕疵,又能让那些发福的面孔显得柔和。李科长的公文包不慎撞到墙角的青瓷瓶,瓶身上 “岁岁平安” 的描金字在粉光中忽明忽暗。

“李科长小心,” 江筱红弯腰捡起滚落的钢笔,金镯子碰到瓷瓶发出清脆声响,“这是从景德镇淘的老物件,碰碎了可就难寻了。” 她首起身时,领口露出锁骨处的烫伤疤痕,在粉光中泛着诡异的光,“就像有些缘分,错过了……” 话未说完,李科长的耳尖己涨得通红。

二楼美容室里,张科员的妻子陈美娟躺在按摩床上,真丝床单裹着她发福的身躯,像条臃肿的蚕。阿兰的指尖在她眉心打圈,精油的气味甜得发腻:“您这印堂发亮,一看就是有福气的。我们王所长常说,要多照顾咱们小商户,上次红姐的炒货店出点小问题,所长亲自跑了三趟工商所呢。”

陈美娟的眼皮动了动,想起上个月丈夫拿回的进口面霜。包装上的洋文她认不得,却记得王重阳说 “这是红姐从香港带的”。“是吗?” 她摸着床单上的刺绣花纹,指甲缝里还沾着今早摘菜的泥渍,“那死鬼回家总说红姐会做人。”

(陈美娟内心独白:上周在菜市场,有人指着她的背影窃窃私语。此刻躺在这香软的床上,听着美容师的奉承,却想起王重阳前妻在煤球炉前佝偻的背影。这贵宾卡,到底是蜜糖还是砒霜?)

三楼贵宾室里,李科长泡在翡翠脚垫的足浴桶里,蒸腾的水汽模糊了玻璃窗。技师阿芳的拇指按在他涌泉穴上,力道恰到好处:“您这穴位发紧,怕是久坐伤身。” 她突然压低声音,睫毛扫过李科长泛红的脚踝,“我们红姐说,年底市场评比,就盼着领导们多指点。”

李科长的脚在水里晃了晃,踢起的水花溅在桶壁上。他想起抽屉里那张未拆封的贵宾卡,烫金信封边角被得发毛。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路灯初亮,将美容院的霓虹映成流动的彩云,倒像是他此刻飘忽不定的心思。“红姐有心了,” 他扯了扯湿透的领带,“这脚底的力道,比自家老婆捶的舒服多了。”

(李科长内心独白:上个月审批新商铺时,王重阳特意叮嘱 “多关照红姐”。此刻翡翠脚垫的凉意从脚底窜上心头,他突然想起妻子省吃俭用给他织的毛线袜。)

当工商所的人带着伴手礼离开时,江筱红站在门口数着他们的车尾灯。羊绒披肩裹着她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王重阳的嘉陵摩托最后启动,红色尾灯像滴在雪地上的血。她摸出匿名信又看了一遍,照片里自己和王重阳在情人坡的身影被放大,连他腰间别着的 BP 机都清晰可见。

“红姐还不回去?” 阿兰抱着账本出来,睫毛上沾着细小的冰晶,“电费单子……”

“按商用半价算。” 江筱红将照片塞进旗袍内袋,指尖划过贵宾卡凹凸的 logo,突然笑了。笑声惊飞了檐角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声中,她想起今早小宝问她 “妈妈为什么总戴墨镜”,那时她对着镜子摘下眼镜,镜中人眼底的血丝比口红还红。

美容院的霓虹在雪夜里格外刺眼,江筱红望着橱窗里自己的倒影。水晶灯将她的影子切成无数碎片,映在 “法国进口” 的精油瓶上,映在 “终身免费” 的贵宾卡海报上,映在褪色的 “为人民服务” 标语残留的痕迹上。她拢了拢披肩,转身时踩到一块结冰的水洼,高跟鞋打滑的瞬间,恍惚又回到那年在夜市被城管追赶的雨夜 —— 只是此刻,她不再需要别人背着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