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的雨幕如帘,将别墅与外界隔绝成一座孤岛。苏晚抓起沙发上的羊绒披肩,转身时发梢扫过傅沉舟伸来的手。男人的指尖还残留着体温,却在半空僵住,像一尊被雨锈蚀的青铜雕塑。
“小晚,别冲动。”傅沉舟的声音沙哑,衬衫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崩落,露出交错的手术疤痕,“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苏晚猛地回头,泪水混着睫毛膏在脸颊晕开深色痕迹。她抓起茶几上的基因报告,纸张撕裂声清脆如刃,“双胞胎、换心手术、伪造死亡现场——这些加起来,难道还不够让我认清你的真面目?”
记忆如潮水翻涌。七年前天台的血泊、昨夜密室里的家族合照、还有傅沉舟每次失控时暴起的青筋,此刻都化作锋利的冰锥,扎进她早己千疮百孔的心脏。她想起他在书房亲吻她时,喉间溢出的呢喃像极了顾沉舟,而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偷来的温柔。
“顾沉舟是自愿的。”傅沉舟突然上前,抓住她颤抖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带着排异反应发作时的灼热,“手术失败后,他每天要靠镇痛剂才能勉强清醒。他说不想让你看到他插满管子的样子,求我...”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去死?”苏晚尖叫着甩开他的手,后退时撞上雕花屏风。檀木碎裂声中,她抓起碎片抵在颈侧,“傅沉舟,你知道最残忍的是什么吗?是你用他的脸、他的心脏,让我在仇恨和心动之间反复煎熬!”
空气瞬间凝固。傅沉舟盯着她泛白的指节,瞳孔里翻涌着惊痛与疯狂。他突然扯开衬衫,露出布满针孔的手臂:“你以为我活得很轻松?这些年我每天要注射三种抗排异药物,疼得恨不得挖开胸膛把这颗心脏还给你!”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可每次看到你,我又自私地想,也许这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让我用余生偿还他的命,偿还对你的亏欠。”
苏晚的手开始颤抖,锋利的木屑刺破皮肤,渗出细密的血珠。她想起昨夜发烧时,朦胧间感受到的温柔怀抱;想起庆功宴上,他失控亲吻她时眼底破碎的光。这些记忆与愤怒交织,让她分不清此刻的心痛究竟是为顾沉舟,还是为眼前这个偏执又绝望的男人。
“让开。”她别过脸,声音冷得像冰,“我要去见顾沉舟的墓。”
“不行!”傅沉舟突然扣住她的肩膀,“程氏和苏振国正在盯着你,他们不会放过任何...”
“放开我!”苏晚挣脱束缚,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声响。她冲进雨幕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还有傅沉舟压抑的怒吼。雨水瞬间浇透单薄的衣衫,她却感觉不到冷,只有心脏处传来的钝痛,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用生锈的刀在剜。
墓园的铁门吱呀作响,苏晚跪在潮湿的青石板上。顾沉舟的黑白照片嵌在墓碑中央,笑容温柔得让人心碎。她颤抖着抚摸冰凉的照片,泪水混着雨水砸在“爱妻苏晚泣立”的碑文上——这是傅沉舟瞒着她立的碑,落款日期正是他“死亡”的第二天。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哽咽着,指尖划过照片上他的眉眼,“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别人?”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傅沉舟撑着黑伞出现在雨幕中。他的西装外套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轮廓,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我早就说过,这里不安全。”他的声音沙哑,伸手想要拉她起来,却在触及她肩膀时僵住。
苏晚突然转身,雨水冲刷着她泛红的眼眶:“你说不想让我重蹈覆辙,可你知不知道,最痛苦的覆辙,就是爱上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她的拳头砸在他胸口,“你夺走了我的初恋,又用谎言困住我,现在还想以保护的名义继续囚禁我?”
傅沉舟猛地将她拽进怀里,伞骨在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是,我是在囚禁你!”他的下巴抵着她湿漉漉的发顶,声音带着近乎崩溃的哽咽,“但你以为我能眼睁睁看着你被苏振国害死?七年前我没能保护好他,这次我就算下地狱,也要把你留在身边!”
苏晚在他怀里挣扎,却被抱得更紧。她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和记忆里顾沉舟的频率惊人相似。这一刻,仇恨与眷恋在雨中纠缠,理智与情感在撕扯中破碎。当傅沉舟颤抖的唇落在她额头时,她听见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小晚,别离开我。”他的声音轻得像是梦呓,“我己经失去了他,不能再失去你。”
暴雨如注,墓园的鸢尾花在风中摇曳。苏晚终于停止挣扎,泪水混着雨水滑进两人交叠的衣领。她不知道这场始于谎言的纠缠,究竟会走向何方,但此刻,在他颤抖的怀抱里,她忽然明白,有些爱,早己在仇恨与原谅的夹缝中,悄然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