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允茗是因为福尔图纳不想应付未来聂锦山而出现的神明的人性投影。
迷雾降临的第三天,福尔图纳带着【旷野无界】出现在了大夏。
异域神明敛去一身光华,化作寻常旅人的模样,灰布长衫,素色斗篷,唯有那双映着星光的眼睛偶尔会泄露几分不凡。
起初,祂只是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破败的村庄里,在繁华的市集上,在飘着药香的医馆门前…
祂看见那些被遗弃的婴孩,那些蜷缩在角落里的瘦小身影,那些被大夫摇头叹息的病弱孩童。
福尔图纳蹲下身,指尖轻轻点在一个被丢弃在寺庙外的女婴额头。那孩子先天不足,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你想要什么?"祂问。
女婴当然不会回答,但福尔图纳就是能知道对方的所思所想。
"想看一次花灯么?"
于是那天夜里,城镇的上空突然亮起千百盏明灯,璀璨如星河倾泻。女婴在福尔图纳怀中睁大眼睛,伸出小手去抓那些虚幻的光影,最后在满城灯火中安然闭目。
祂就这样行走着,赐予着。
给被父母丢进河里的残疾男孩一场美梦,让他在梦中奔跑如风;为肺痨缠身的少女唤来一夜昙花盛开;替天生聋哑的孩子在临死前听见母亲的摇篮曲......
她还给咳血的小女孩编过会发光的草蚱蜢,为瘫痪的男孩推着轮椅看过一次落日,让被父母抛弃的丫头尝遍了街上所有的糖糕。
这些微不足道的善意,却成了那些短暂生命里最明亮的记忆。
"姐姐,你是神仙吗?"有个瘦得皮包骨的孩子这样问她。
福尔图纳只是轻轻摇头,指尖拂过孩子枯黄的发梢:"只是个...帮忙实现愿望的过路人。"
"您为何要这样做?"有个垂死的孩子这样问祂。
福尔图纳望向远方翻涌的迷雾,轻声道:"因为死亡不应该是冰冷的。"
祂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些纯净的灵魂正是滋养神明残魂最好的容器。
祂在以最正当,最合理的方法从大夏神明庇护之地换取自己的所需。
一点一点。
福尔图纳带着三个“孩子”出现在淮海市时,不出意外收获了许多目光。那个时候的福尔图纳是不怎么在意的,毕竟作为神明,本就受着万人敬仰,这点目光对祂来说,见怪不怪了。
麻烦的只会是祂窥见未来中那个,会跑来影响祂安分看戏日子的男子。
聂锦山。
祂预感到了他出现的必然,提前将人性剥离入早己准备好的神明投影中。
而且,既然做好了长久行走大夏的准备,祂必然需要一个大夏名字。
福尔图纳想起了司命星君,想起了那个允诺,以及对方曾悠然提及的茶道。
允茗,这很大夏了吧。
于是允茗,就此诞生了。
起初,她并无姓氏。首到福尔图纳端详着这个承载了自身人性的投影,总觉得她欠缺了某种锚定尘世的重量。
略一思忖,祂将那件神级禁物【命运摇篮】随手抛给了她。
……
阮皎年在朦朦胧胧睁开眼,发现有名周身环绕着非人气质的女子跪坐在她身前,对方低垂的眼帘下,是深潭般的宁静,仿佛在凝视着时间尽头己化为顽石的过往。
阮皎年随即惊觉自身状态,她竟是从女子身前一个金丝虬结、流淌着暗金色泽的古老篮子中“升腾”而起,而且……仅有腰部以上的半截身躯,虚幻得如同水中倒影。
阮皎年:……
她不自然的扭动着身子从篮子的左边飘到了…右边。
她叹口气,打量起面前的女子。
院子内明明没有风,耳侧几缕墨色的发丝却仿佛感应着早己消散的风,兀自在她颊边无声地飘拂、缠绕。每一缕飘动的发丝,都隐隐勾勒出龙形篆文的虚影。
阮皎年觉得有些神奇,这份异常的动态,非但没有破坏那份静穆,反而更衬出她本质上的非人感。
她可以确认此人大概是神明般的存在,只是她不确定,对方具体是谁。
从若隐若现的篆文来看,这位似乎是本土的古神?
时间在她周身流淌得异常缓慢,光线似乎也自发地在她素净的衣袍上汇聚,形成一层朦胧的、不刺眼的光晕。
emmm,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人于自己而言并不陌生,可她明明想不起来任何能与面前之人挂钩的事。
阮皎年莫名感觉心上空落落的,像是灵魂上残缺了什么。
“你…叫什么?”
“允茗。”
“你该有个姓。”阮皎年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
“为什么?”允茗微微偏头,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周围凝滞的光线仿佛也随之流动了一下。
“大夏人都该有个姓。”
“那……我的姓氏是什么?”允茗的目光再次落在阮皎年脸上,那份纯粹的求知欲,让阮皎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阮皎年沉默了,这不应该去问她爹么?多大人了连自己姓氏都不知道。
看着允茗那双不染尘埃的眼眸,阮皎年心中那点恶作剧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你姓阮。”她含着笑,随意说道。
那女子依旧垂目,眸底闪过细碎的笑意:“好,我听您的。”
【命运摇篮】唤来的存在果然能解决她的问题。
阮皎年:……不儿,是不是有点草率。
“如何能完善我的人性?”
“体验人间百态,见识民生疾苦,沉浸在红尘里,你的人性想不完整都难。”阮皎年认真道。
她有一点明白了,自己大概是梦成了阿拉丁神灯灯灵那样的存在。
阮允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份属于神性的空灵与刚刚被赋予的、属于“阮”姓的人间归属感在她身上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
“红尘……”她低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命运摇篮】冰凉的藤蔓边缘,那篮子仿佛回应般,散发出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光。
“说得容易,做起来呢?”阮皎年用下巴(如果那虚幻的轮廓能称之为下巴的话)点了点自己只剩一半的身体,“我现在这模样,可没法当你的向导。体验人间,你得自己走出去。”
“走出去。”阮允茗站起身,素色的衣裙如水般垂落,不染尘埃。她环顾西周,这里是福尔图纳神力构建的临时居所,是院落但清冷、空旷,只有流转的星光和凝固的时间。“不过,去哪里?”
“哪儿人多去哪儿呗!”阮皎年的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市井气,“市集、茶馆、码头、田间地头……去听他们说话,看他们怎么哭、怎么笑、怎么争吵、怎么相爱,甚至怎么为了一个铜板讨价还价。哦,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你得‘吃’!”
“吃?”阮允茗对这个字眼感到陌生。作为神明投影,汲取天地精华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