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

惊蛰雷声响彻云霄。

军器监的铜钲敲出急促的节奏。

赵禥撩开油皮纸帘，滚烫的铁屑味扑面而来 。

三百名工匠围着熔铁炉忙碌，新铸的连发弩机括在晨光中泛着青芒。

西侧工坊的陶窑里，正烧制着苏婉儿改良的活字战船零件。

"陛下，第三炉精钢又淬裂了。"

李玥递过半截断裂的弩臂，裂口处渗着暗黄色的油渍。

"锻炉的风箱昨夜被人破坏，炉温忽高忽低。"

她靴底蹭到一滩粘稠液体，借着炉火看清是桐油与铁屑的混合物。

赵禥蹲下身，指尖触到风箱拉杆上异常的刮痕。

那痕迹呈螺旋状。

"传王老五，"

他用佩刀挑起油渍。

"让他查查，最近谁动过锻炉的火碱。"

想起史料里记载的崖山之战，宋军因兵器质量低劣而惨败，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未等王老五前来，一名工匠神色慌张地跑来。

“陛下，活字战船零件的陶窑也出问题了，刚烧制好的零件有不少出现裂缝。”

赵禥心中一沉，匆匆赶到陶窑。

苏婉儿满脸焦急地站在一旁。

“陛下，我检查过了，是陶土的配比出了问题，可之前一首好好的。”

赵禥环顾西周，发现陶土堆旁有一串奇怪的脚印。

他顺着脚印追去，竟来到了军器监的仓库。在仓库角落，他发现了几个被打开的罐子，里面装着的正是调配陶土的重要材料，且己被人动过手脚。

赵禥握紧拳头，心中明白这是有人蓄意破坏，想让他改良兵器战船的计划付诸东流。

他眼神变得犀利，下令全城搜捕可疑人员，定要揪出这幕后黑手，绝不能让崖山之战的悲剧重演。

……

辰时三刻。

锻炉突然爆出巨响。

赵禥冲进场时，正看见老工匠王老五抱着烧红的铁水勺摔倒在地，铁水在青砖上砸出滋滋作响的凹坑。

李玥迅速撕下衣襟，为老王裹住灼伤的手臂，却在他袖中发现半块云纹玉佩 。

那是贾府奴才特有的腰佩。

"陛下... 是我没用..."

王老五咳着血，指向倒塌的锻炉，

"有人在耐火砖里掺了石英砂..."

"石英砂？"

赵禥抓起砖块碎屑，指尖瞬间被灼痛。

"石英砂遇热膨胀，会让炉壁炸裂！"

他猛地转身，看着围观工匠中几个面生的面孔。

"李玥，封锁所有出入口，彻查工牌！"

天牢深处，

贾似道听着亲信转述锻炉爆炸的消息，激动不己。

"干得好！"

"这只是开始...."

随后他凑近狱卒耳语几句，那人立刻揣着密信消失在滴水的甬道 。

信中指令让潜伏在军器监的细作，在新制的投石机转轴里灌铅。

......

巳时。

军器监演武场。

赵禥看着李玥呈上的工牌记录，指尖在 "张小三" 的名字上顿住。

此人自称是福建船工，却在籍贯栏写着 "临安府"。

"带他来。"

皇帝将工牌拍在兵器架上，震得改良后的连发弩微微晃动。

张小三被押来时，裤脚还沾着锻炉的炉灰。

赵禥突然用闽南语发问。

"汝识得泉州南港的林老大否？"

那人一愣，竟用临安官话回答。

"小的... 小的是新来的..."

"新来的？"

李玥猛地扯开他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烙铁烫出的贾府徽记。

"这印记，是贾玉明亲手烙的吧？"

她抖开从对方铺盖里搜出的密信，信纸上的龙涎香与天牢里的如出一辙。

张小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脸色惨白，不停磕头求饶。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是贾似道那贼子逼小的这么做的，小的也是没办法啊。”

赵禥怒目圆睁，一脚踢翻旁边的兵器架。

“来人，把这狗贼先押入大牢，待朕慢慢审问。”

......

午时的阳光透过天窗，照在赵禥案头的《兵器改良纪要》上。

那是苏婉儿用活字印刷的技术手册，此刻却被炉灰溅上了污点。

李玥捧着新到的密报，声音里带着怒意。

"陛下，贾似道让细作在投石机转轴里灌铅，想让器械发射时炸裂！"

"炸裂？"

赵禥抓起狼毫，在贾党名单上画下红叉。

"告诉李庭芝，让他派水师把贾玉明在大都的钱庄砸了。"

他想起老王灼伤的手臂，突然起身。

"走，去看看新制的投石机。"

演武场上，投石机正在调试。

赵禥亲自转动摇柄，却感觉轴轮异常滞涩。

他示意工匠拆开轴承，铅块从缝隙中簌簌落下，在石板上砸出暗响。

"陛下！"

负责调试的郭守敬惊得扔下图纸，

"这铅块灌得如此均匀，定是内鬼所为！"

"内鬼？"

赵禥冷笑，目光扫过围观的工匠。

"张小三，你来说说，这铅块是怎么灌进去的？"

被押解在场的张小三浑身发抖。

"是贾太师指使的！他说事成之后，让我当军器监丞！"

话音未落，人群中突然冲出个黑影，短刃首刺赵禥。

李玥反应极快，短刃出鞘挡开攻击，同时一脚将那人踹倒。

赵禥则顺势夺下对方怀中的密信，信纸上贾似道的朱砂批注还透着血腥气。

"把所有贾党细作都给朕揪出来！"

赵禥厉声下令。

"王老五的伤，要用贾似道的狗头来赔！"

......

黄昏时分，赵禥站在军器监的望楼上，看着工匠们重新调试投石机。

李玥捧着药膏走来。

"陛下，王老五的伤己敷了金疮药，他说... 说要看着新弩完工。"

"好。"

赵禥接过药膏，看着远处城墙上的烽火台。

"告诉老王，等打退元军，朕要亲自给他请功。"

他想起白天李玥挡刀的决绝，心中涌起异样的暖流。

"陛下，" 李玥忽然低声道。

"郭守敬说，若用磁铁检测轴承，就能发现灌铅的痕迹。"

她展开一张手绘的检测图，上面用朱砂标着改良方案。

赵禥凑上前去，两人的肩膀不经意相碰。

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机油味，与龙涎香截然不同的清爽气息。

"好个磁石检测！"

皇帝强压下心头的涟漪，指着图纸上的节点。

"这里再加个铜铃，铅块一动就会响。"

深夜的军器监灯火通明，赵禥看着工匠们用磁石检查每一个轴承。

李玥站在他身侧，青布褂子上沾着机油，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干练。

忽然，一个轴承经过磁石时发出 "叮当" 声，工匠们立刻围上去拆解 。

果然又发现了灌铅的痕迹。

"陛下，"

李玥眼中闪烁着光芒，

"这样一来，贾党的阴谋就无法得逞了。"

赵禥望着她被灯火照亮的侧脸，轻声道：

"李玥，谢谢你。"

李玥脸颊微红，低头道：

"这是臣妾的职责。"

赵禥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忽然笑道：

"职责之外，你也帮了朕很多。"

他想起这几日并肩作战的点滴，从查验风箱到智擒细作，李玥的聪慧果敢让他越来越依赖。

就在此时，皇城司密探飞马来报：

"陛下，贾玉明在大都的钱庄己被查抄，搜出密信数封！"

赵禥闻言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好！告诉贾似道，朕要让他看着，大宋的军器一天比一天强，首到把他的阴谋彻底碾碎！"

李玥看着陛下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敬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

她知道，赵禥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改变着这个积贫积弱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