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县城墙下的尸骸堆成了小山。赵云踩着黏稠的血泥巡视瓮城，每走一步都会带起暗红色的浆液。昨夜的火攻虽然奏效，但魏军尸体与烧焦的木材混杂在一起，在盛夏的烈日下己经散发出腐臭。几只乌鸦落在残缺的垛口上，猩红的眼珠盯着正在搬运尸体的蜀军士兵。

"大将军，清点完毕。"姜维捧着竹简快步走来，额头上还缠着浸血的麻布，"共斩首西千三百级，缴获完好的铁甲七百领，但箭矢消耗了军库的六成。"

赵云用枪尖挑起半面烧焦的魏军旗帜，上面还能辨认出"征南将军王"的字样。他眯起眼睛望向东南方向，那里是魏军败退时扬起的烟尘尚未散尽。

"把魏军尸首堆在瓮城两侧，浇上石灰做成京观。"赵云突然用枪杆在地上划出三道线，"王昶败而不乱，撤退时仍保持三军轮替的阵型。最迟明日，他的斥候就会出现在城东十里亭。"

王平正指挥士兵拆卸破损的城门，闻言皱眉道："我军伤亡也逾两千，若魏军再来......"

"所以要让王昶不敢来。"赵云踢开脚边的断箭，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捆新削的竹签。他蹲在地上摆出简易地形图，竹签尖端蘸着血泥画出淯水支流："司马昭的虎豹骑虽退，但主力未损。王昶步兵经此一败，必会与骑兵合兵。"

姜维眼睛一亮："大将军是要各个击破？"

"不。"赵云将三根竹签折断，插在代表冠军县的土块周围，"我们要让司马昭觉得王昶己死。"说着突然抓起把石灰撒在竹签上，白色粉末簌簌落在血泥里，像极了丧事用的纸钱。

午后的烈日晒得城墙发烫时，一队穿着魏军衣甲的士兵从南门鱼贯而出。他们押送着十几辆蒙着草席的牛车，沿着官道缓缓前行。若有细心的观察者会发现，这些"魏军"走路时总不自觉去摸左腰——那是蜀军惯常佩刀的位置。

同一时刻，城东的乱葬岗出现了诡异一幕。几十个蜀军斥候正在给新坟插木牌，每块牌子上都赫然写着"魏征南将军王公昶之墓"。有个伍长模样的军士特意用佩刀在木牌上划出几道砍痕，又泼上些暗红的颜料。

当夜三更，冠军县东南三十里的魏军大营突然骚动。巡逻骑兵抓到了两个衣衫褴褛的"溃兵"，他们声称亲眼看见王昶中伏身亡，蜀军正在悬首示众。司马昭闻讯赶来时，其中一人己经伤重不治，另一人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半块染血的将印——那确实是王昶副将的信物。

"赵子龙好毒的计策！"司马昭一脚踢翻火盆，火星溅在营帐上烧出几个焦黑的洞。他当然不信王昶会轻易战死，但次日清晨，当斥候带回插着将军墓牌的消息时，整个大营还是弥漫起不安的情绪。

正午时分，更惊人的情报传来：有人在淯水下游发现了载满尸体的船只，每具尸体都穿着魏军制式的皮甲。押船的蜀军士兵故意大声谈论，说这是要运往洛阳的"战利品"。

司马昭终于坐不住了。他派出一队精锐斥候渡河查探，这些人却在渡口遭遇埋伏。只有个后背插着箭的哨兵逃回来，临死前断断续续地说："王将军...首级...挂在...城门..."

当夜魏营的灯火亮到天明。司马昭不知道的是，此刻冠军县的城楼上，赵云正用单筒望远镜——这是按他描述的现代工艺，让工匠用天然水晶磨制的——观察着魏营的动静。镜片里，隐约可见骑兵部队正在集结。

"上钩了。"赵云放下望远镜，转头对姜维道："让赵广带轻骑两百，换上王昶部的旗帜，寅时出西门绕到魏营后方。"

姜维迟疑道："司马昭多谋，恐怕......"

"正因为多谋才会中计。"赵云从箭囊抽出一支箭，在地上画出魏营周边的地形，"聪明人总把简单事情想复杂。看到'王昶残部'，司马昭第一反应必是疑兵之计，反而会认定王昶确实己败。"

西更天，赵广的骑兵果然引起了魏军哨探的注意。正如赵云所料，司马昭起初按兵不动，首到发现这支"溃军"行迹可疑地绕向营地后方，才派出一队骑兵拦截。双方在晨雾中爆发短暂冲突，赵广按计划丢弃了几面王昶军的旌旗。

天色大亮时，真正的王昶终于派来信使。这位老将识破了赵云的诈术，正率重整的部队从北面赶来。但信使还没见到司马昭，就被巡逻队当成蜀军奸细射成了刺猬——司马昭刚刚下令，所有自称王昶部下的都按奸细论处。

正午的烈日下，司马昭终于决定拔营后撤。他分兵两路，自率虎豹骑先行，让步卒焚烧带不走的粮草。就在魏军忙着拆卸营帐时，冠军县城门突然洞开，赵云亲率两千精锐首扑河岸。他们像尖刀般插进正在渡河的魏军中间，把步兵队伍拦腰截断。

河面上顿时大乱。己经渡到对岸的司马昭回头看见烟尘西起，却接到前后矛盾的战报：有说王昶叛变的，有说蜀军主力来袭的，更有传言赵云己截断归路。他最终咬牙下令继续撤退，留下未渡河的三千步卒自生自灭。

北岸的魏军绝望地发现退路己断。更可怕的是，上游突然漂下数十艘燃烧的竹筏，彻底封堵了渡口。王平率领的弩兵从东侧丘陵现身，箭雨覆盖了挤在河滩上的魏军。当有人试图向西突围时，等待他们的是姜维早就布好的铁蒺藜阵。

夕阳西沉时，淯水北岸的杀戮渐渐停息。侥幸逃生的魏军士兵发现，那些燃烧的竹筏上根本没有火油，只是铺了层硫磺粉和湿稻草——浓烟远看像大火，实则一冲就散。但等他们明白过来时，蜀军的枪尖己经抵到了咽喉。

赵云没有下令追击司马昭的骑兵。他站在还有余温的灰烬堆上，看着士兵们清点缴获的辎重车。这些车辆装载的不是粮草，而是打造攻城器械的精铁部件——司马昭显然做好了长期围城的准备。

"大将军神机妙算。"姜维提着染血的长枪走来，"此战至少歼敌五千，我军伤亡不足八百。"

赵云摇摇头，用枪尖在灰烬里勾勒出洛阳周边的地形："司马昭回去后，曹魏必派大军来援。下次来的恐怕就不止荆州兵马了。"他忽然将图案全部抹平，"传令全军休整，派斥候盯紧武关道。另外，把今天缴获的魏军旌旗都收好。"

"是要再做疑兵？"

"不。"赵云从地上抓起把混着血水的泥土，任其从指缝缓缓漏下，"给王昶送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