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宝玉,正坠入忘川渊的核心
血泪河翻涌着黑色气泡,腥臭的河水漫过他的脚踝,千万只惨白的手从河中伸出,每只手上都缠绕着断裂的红绳。
“看啊,这就是你守护的人间。”黑袍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血雾中,袍角扫过之处,宝玉眼前炸开万千画面:
长安城新婚夫妇、在花轿前自相残杀,锋利的剪刀划破嫁衣;杭州画舫歌女,将琴弦勒向昔日恩客的脖颈,眼中满是冷漠。
更骇人的是,河中漂浮着形态各异的亡魂——无头鬼扛着刻满“负心人”的枷锁,吊死鬼脖颈上的麻绳渗出黑雾,他们空洞的瞳孔里,只剩下混沌的灰败。
“情是什么?不过是骗人的把戏!”无头鬼突然开口,空洞的脖颈处发出孩童般的嬉笑。
他甩出缠绕着半块玉佩的红绳,绳结上浮现出:生前的他寒窗苦读,未婚妻却在他赴考前夜与人私奔,
“她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无头鬼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红绳如活蛇般缠住宝玉手腕,“你还相信情能战胜一切?”
就在宝玉意识开始模糊时,一抹微弱的白光从河底升起,是个身着嫁衣的女子亡魂,脖颈处还留着绞痕,却在见到宝玉时露出温柔的笑:
“公子莫信他们。”
她的衣袖拂过河水,映出另一幅画面:被负心汉抛弃后,她投河自尽,曾有位老渔翁,冒着暴雨将她的尸身捞起,出钱为她置办棺椁,
“即便被人背叛,世间仍有善意。”女子的指尖点在宝玉眉心,将一段记忆注入他灵台:
——那是她转世后的场景,成了孩童的她在街头迷路,是陌生人背着她挨家挨户寻找父母。
这时江南突遭疫情,疫病如黑雾笼罩苏州城,街道上满是咳嗽呻吟的百姓:
城西破庙改造成的临时医馆内,八十岁的老郎中李公,扯碎了“悬壶济世”的锦旗——那是贪腐官员强塞的虚名。
他踩着药渣怒吼:“取我压箱底的长白山雪参,全磨成粉!”弟子们含着泪打开檀木柜,将价值千金的药材尽数熬成汤剂。
门外,金陵首富之女沈清禾,卸了金钗,顶着一头乱发,指挥丫鬟们分粥:
“先给带孩子的妇人!”她腕间价值连城的玉镯,己换成粗布绷带,指尖因调配草药染成青黑色。
更远的路上,挑夫们光着膀子,冒雨运送药材,扁担在肩头压出深痕;
秀才们举着”医者无界”的木牌拦车,连进京赶考的学子都停下马车,将干粮分给病弱孩童。
当第一缕药香混着粥香飘出医馆,染病的老妇握着沈清禾的手,老泪纵横:“姑娘的手这么凉,快暖暖...”
西北大漠连续三年滴雨未落,河床裂出狰狞的深缝。
张掖城外,七岁的囡囡抱着干瘪的水壶,壶底还剩三滴水,她却踮脚喂给了路边的小奶狗,“娘说,万物都该活。”
她开裂的嘴唇扬起微笑,身后的流民队伍中,一位瞎眼老妇,正把自己的口粮掰成碎屑,撒给围上来的麻雀。
长安的赈灾队伍抵达时,看到的是震撼的一幕:
地主家的马车停在沙丘前,管家捧着账本欲言又止,却见老地主亲手砸了锁粮库的铜锁:“开仓!”
衣衫褴褛的灾民们依次领粥,竟无一人多拿——最壮实的汉子主动把稠粥让给孕妇,自己捧着清水啃野菜饼。
更远处,商旅车队绕道千里,送来的羊皮水袋堆成小山,上面系着各地百姓的留言:
“敦煌骆驼客送水三担”,“洛阳绣娘卖簪换粟米十石”...
楚地连续月余暴雨,长江水倒灌入城。汉口码头,船工们光着脚在齐腰深的水里搜救,
腰间拴着的麻绳上,串着二十多个求生的百姓,“抓住我的腰带!”领头的疤面大汉嘶吼着,突然被急流冲得一个趔趄,却死死护住怀中的婴儿;
岸上,教书先生站在高处敲着铜锣:“会水的跟我来!不会的去城隍庙!”他的长衫早己湿透,却把唯一的斗笠扣在学生头上;
城隍庙内,住持敲碎了供奉的金佛——不是为熔金换粮,而是将佛像碎成木片,给难民们烧水取暖,“佛在心中,不在殿上。”
老和尚看着啃窝头的孩童们,将自己的袈裟撕成布条,给孩子们包扎溃烂的伤口。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乌云,江面漂来无数木筏,上面堆满了各地送来的馒头、衣物,还有孩童们叠的纸船,船身写着:“楚人加油!”
中秋之夜,天下百姓不约而同走向神庙。长安的月老祠前,求签的队伍从清晨排到深夜,
少女们将写着“愿父母康健”的红绳系在槐树上,少年们则默默供上战死兄长的佩刀——刀鞘里藏着半块没吃完的糖糕,那是兄长生前最后一次寄回家的信物。
杭州的观音庙里,盲眼琴师弹着断弦的琵琶,曲调不成章法,却让满堂香客红了眼眶:“我看不见,但我知道,菩萨能听见。”
他摸索着往功德箱里投了枚铜钱,那是他卖艺三天的全部收入。
更远处的山巅,万盏孔明灯同时升空,照亮了宝玉昏迷中,紧握通灵玉的手——玉石表面,正隐隐映出人间千万盏跳动的烛火,那是百姓们用信念织就的星河。
黑袍人暴喝一声,无数锁链从河底窜出,将女子亡魂绞成碎片:“愚蠢的东西!”
他操控着忘川河水凝成巨手,将宝玉狠狠按入河中。
河水灌入鼻腔的刹那,宝玉看到更多令人心碎的画面:书生寒窗苦读,恋人却在他高中后另嫁他人;
母亲含辛茹苦养大孩子,却在老迈时被赶出家门。
混沌之力趁机涌入他的识海:“放弃吧,神瑛侍者,这就是凡人的情,脆弱又可笑。”
人间的反抗在此刻达到高潮,千万百姓涌入寺庙,在月老像前点燃心灯;道士们结阵诵经,符咒化作金色锁链,缠住混沌黑雾;
就连最懵懂的孩童,也将象征友谊的纸船,放入溪流,这些信念凝成的光点,汇聚成金色洪流,撞向笼罩忘川渊的混沌屏障。
忘川深处,宝玉的通灵玉突然迸发出光芒,他想起黛玉葬花时的哀愁,宝钗扑蝶时的娇俏,想起大观园里姐妹们的欢笑...
“情或许会被辜负,但绝不会消失!”他大喝一声,将玉石狠狠插入血泪河:
女娲石的力量与人间信仰共鸣,河底浮现出,上古时期的‘情丝河图’,宝玉以自身为笔,以百姓信念为墨,在虚空中重新绘制破障图,
图中,神瑛侍者不再孤身奋战,千万凡人高举着代表情感的信物,与他并肩对抗混沌之主。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混沌,宝玉苏醒在怡红院的床上,手中的通灵玉温润如新,上面流转着,人间喜怒哀乐的七彩光晕。
窗外,扬州的桂花糕重新飘起香甜,长安城的夫妻在月老神像下,重新系上红绳,孩童们的风筝,在天空中欢快地飞舞。
而在混沌之渊深处,黑袍人望着消散的黑雾,将破碎的情丝碾成齑粉:“有意思,就让你们看看,信念能抵挡多久......”
远处,混沌的余孽在暗处蠢蠢欲动,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