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卷着鹅毛大雪扑面而来。申繻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却仍觉得寒意刺骨。他抬头望了望天色,铅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大人,前方就是鲁齐边境了。"随行的侍卫长策马靠近,压低声音道,"这一带常有山贼出没,要不要先找个地方避避风雪?"
申繻摇了摇头,目光坚定:"鲁国百姓正在挨饿,我们耽搁不起。"他摸了摸怀中的国书,那是鲁君夫人亲笔所写,字字泣血。想到临行前在都城看到的景象——饿殍遍野,百姓面黄肌瘦,他的心头就一阵绞痛。
他要尽快见到齐公,早一天购得粮食,鲁国的灾情就会早一天得到缓解。
风雪更急了。申繻望着前方隐约可见的齐国城郭,目光愈发坚定。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因为他把所有的事情结合在一起,己经坚信,此次鲁国的灾荒局面,一定是人祸,而非天灾,在整个事件的背后,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黑手,在默默地布局,从鲁缟订单开始,一首到现在,这双看不见的黑手,一步步把鲁国推向了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大量鲁缟订单、鲁国周边各个邻国的粮食被齐国大量收购、为了产出更多的鲁缟,整个鲁国上下,摧毁良田,改种桑树,贵族拿出几乎所有的资源和财富,参与了其中,忧郁贵族和贵族手里的财富影响,下面的百姓也都参与其中,毕竟所得之利,按照市场的价格来讲,可以换取更多的粮食或者各种物品。
谁能料到,如今却。。。。。。
这一切,设计得如此精妙,每件事情都非常合理,即便你鲁国知道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却不能拿齐国怎么样,甚至连声讨的权利都没有——毕竟收购鲁国的鲁缟,是齐国的正常商业行为;放弃种田,改种桑树,是鲁国的自愿行为。而如今,齐国是否卖给鲁国所需粮食,主动权完全在齐国手中。
想到这里,申大夫不免内心一阵焦虑。然,脚下的路还是要走。
齐国的雪也在下着,但依然阻挡不了国、高二位大夫驱车前去富齐居里拜访管仲和鲍叔牙,以探讨讲如何面对鲁国来齐求购粮食的使者。
马车在雪地上艰难前行,车轮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国大夫掀开车帘,寒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鬼天气,真是要人命。"国大夫嘟囔道。
"为了齐国,为了齐国的宗室这点风雪算什么。"高大夫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国兄,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咱们如何跟管、鲍二人相处?。"说完这句话,高大夫看向国大夫。
国大夫扬起脸,闭上眼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此二人绝非凡品,你看啊,先不说如此精妙的设计,单就说在天大的利益面前,此二人却不为所动,一首都秉承着商人特性,而且是纯粹的商人,就此事而言,他们二人满可以与齐国宗室提点要求,或者条件,但,事实是,一首到现在,马上就能见到利了,此二人还是没有任何行动,依然只是按照计划经营着自己的富齐居。再回头想想,在盐场上的改革,足以窥见此二人的大智大慧。按理说,如此这般的人,绝不仅限于纵横于商场之上。。。。。。难道。。。。。。“ 说到这里,国大夫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意味深长地看向高大夫。
高大夫心领神会,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着头说道:“我俩应该是想到一起了。如此的话,也好,庆幸的是,二人分别是纠公子和小白公子的老师,这样的人,无论立场在哪一方,只要为齐国所用便可,否则,必将会给齐国带来不可估量的灾难。”
马车终于停在了富齐居门前。两位大夫下了车,踩着厚厚的积雪走进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雪花落在地上的沙沙声。
厢房里,暖意融融。管仲和鲍叔牙正围坐在火炉旁,品着热茶。见国、高二位大夫进来,他们连忙起身相迎。
"二位大人冒着风雪前来,真是辛苦了。"管仲笑着说道。
"为了齐国,这点辛苦算不了什么。"国大夫摆摆手,"我们这次来,是想请教二位关于鲁国求购粮食一事。"
鲍叔牙用手势邀请国、高二位大夫入座,笑着说:“先不说事情的,先来些热茶驱驱寒,我吩咐下人给烫一壶酒,拿些果品。”
西人重新落座,鲍叔牙给两位大夫斟上热茶。茶香袅袅,驱散了他们身上的寒意。
"鲁国来求购粮食,这是好事啊。"管仲抿了一口茶,"证明事情正在以我们所设想的局势进展着。”
"说到此,管先生真是神了,一切都如先生所料,鲁国的灾荒己经呈蔓延之势。据报,鲁国的申繻申大夫不日将要来临淄面见君上,商谈求购粮食一事。“说完,高大夫才喝下了面前一杯热茶,面部显露出胜利的傲娇之色,以及对管、鲍二人的敬佩。
管仲又给二位大夫斟满了茶水,说:“二位冒雪前来,是否是就如何卖粮之事?”
国、高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一同看向管仲,点了点头。
管仲慢慢地说道:“此事完全在君上和二位大夫的抉择之中。二位大人可针对齐国公室对于鲁缟的投资,以及想把鲁国削弱到何种程度来进行决定。”
"管先生所言极是。"高大夫点头附和,"我和高大夫也正是如此想的,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不费一兵一卒地削弱鲁国,粮食的价格,以及供应粮食的数量,这两个把柄在握,实在是可以把整个鲁国架在火炉上烤。"
此时,己尚己经端着烫好的酒浆送了上来。
西人共同干了一殇。
管仲说:“二位大人,为了齐国,谋划了这个局,此局势必会让鲁国上下动荡,民间饿殍满地,在下必定是罪孽深重,只求二位大人看在在下出谋划策的份上,在保证齐国利益的前提下,不要对鲁国的百姓施以狠手。”
国、高二人相互看了看,国大夫说:“管先生,我们两兄弟在此表态,必定不会使二位先生过度难堪。”说完,国大夫看向高大夫。
高大夫心领神会,说:“那是自然。对了,敢问二位先生如何编排各自的前程。”说完,看向管、鲍二人。
管、鲍二人也相互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甚是默契。
高大夫紧接着说:“二位先生的大智慧,仅仅一个富齐居是不足以承载的,实不相瞒,我和国兄有意引荐二位先生出仕于齐国的庙堂之上。不知二位先生意下如何?”
国、高二人皆以渴望的眼神看着管、鲍二人。
鲍叔牙看了看管仲,一言不发地只是劝二位大夫再饮一殇。
管仲说:“二位大人的美意,在下明白,只是,我们二人己经答应了先齐公做公子纠和公子小白的老师,二位大人,也不想我们食言吧。况且,两位公子也是齐国宗室之人,以此角度而言,我们不也是在为齐国做事吗?”
国大夫仰头哈哈大笑,说:“管先生之言滴水不露,也罢,总得来说,我们西人都是明白人,如今老夫也明白了二位先生的心思,我也就放心了。不过,就此次筹谋,我们兄弟二人也还是要代齐国宗室谢过二位,今日,就借二位的酒来答谢二位,来,干了这一殇。”
“干。。。。。。哈哈哈哈。”
送走了国、高二位大人,鲍叔牙关心地问道:“兄弟,看如今心事重重的你,是否在为此次谋划而感到懊悔?”
管仲叹了口气,说:“那又如何,人世间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丛林,放眼百年前,还好,天下的权柄在周天子手里,而如今的天下,俨然没有了秩序,只要这个现象不结束,那么国与国之间就不可能安生,苦的,可就是天下列国的百姓了。任何时代,百姓的命都是贱的,这是无法改变的。”
鲍叔牙拍了管仲的肩膀一下,以示安慰,说:“即便没有你的谋划,齐鲁两国的纷争也不会断绝的,并且,远没有这种方式来得温情脉脉。”
管仲说:“不说这个了,大哥,我们各自让自己的学生在齐鲁边境做好施粥的事宜吧。如今,对于鲁国的收割,己经与我们没有一点关系了。做好施粥的工作,一来呢,能救一个,是一个,二来,也能为我们各自的学生落个好名声,以便继续能量,三来呢,鲁国跑出来的难民,正好可以为我们的学生所用,最不济,也是可以供我们驱使。”
鲍叔牙点了点头,说:“兄弟,你考虑事情的确周全,而且,在谋划上,也是一环套着一环,为兄,真是既惭愧,也佩服。”
管仲说:“兄长,莫要如此说,我且问你,当日,你我初见之时,以及第一次合作的时候,我可是一副以利相交的嘴脸,而你却大度地包容我,论胸怀,整个齐国,无出兄长其右。”
鲍叔牙哈哈大笑,说:“好了,兄弟,你我之间就不要相互奉承了。走,喝酒去。”
管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对鲍叔牙说:“兄长,今日是否明白二位大夫真正的来意?”
鲍叔牙转了转眼珠,笑着对管仲说:“说到这里,兄弟,你得小心了,就你这智慧,在立场上稍有不慎,就可能掉脑袋。不错,二位大夫今日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商讨卖粮一事,所有的粮食都在他们宗室手里,来与我们两个商人商讨,岂不是多此一举。他们呀,最关心的是你的立场。”
管仲苦笑地摇了摇头,说:“兄长啊,我们必须得明白,像我们这样的商人,虽然逐利,但起码还是有所底线的,然,玩政治的贵族,看似光辉地位崇高,光芒万丈,实则做起事情来,往往没有底线。兄长,我有一个想法,走,边喝酒边说。”
好不容易,连称赶到了连称的家里。
连称只不过是齐国众多的将军之一,而且是无爵的将军,手下也就几十号人,负责临淄城的巡逻,说白了,就是一个巡街的头目。
在临淄城巡街,完全不是个好差事,因为,齐国的宗室和贵族齐居临淄城,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稍有差池,就会得罪于贵族,在贵族面前,是不能讲道理的,因为,贵族本身就是道理。
况且,他这个窝囊又窝气的将军,还是因为自己的妹妹被当时的世子如今的齐公诸儿临幸才获得的,除此之外,他这个将军没有任何功劳,因此,他这个将军在所有贵族眼里根本就是个笑话,丝毫起不了威慑作用。
因此,连称的住处远离临淄城的中央,几乎己经到了临淄城的边缘,在叩门的同时,公孙无知不由自主地暗骂了一句:“住这么远,这么大的雪,要我好找。”
连日的大雪,根本不需要巡街,因为,这个时节,即便是贼,也不会出手的。
在家待了几日,正无聊地想要发疯的连称听闻公孙无知来访,自然也是欣喜万分——人家可是公子啊,这么大雪还来自己的家里,可见自己对其的重要性。
公孙无知内心再不情愿,也不能无理,毕竟连称和连称的妹妹之前还帮了自己一把呢,因此,自然不能空手而来,公孙无知的车夫把带来的酒肉首接就放在屋里了。
公孙无知说:“连兄,连日大学无聊至极,小弟今日带着酒肉不请自来,没打扰到连兄的清净吧?”
连称赶紧行了个礼说:“公子能来鄙家做客,实在是在下的荣幸。来人啊,温酒,烤肉。”
天气确实够冷,一连喝了几碗酒,公孙无知的身体才逐渐暖和起来。
连称说:“这么大雪,公子到访,肯定不是为了跟在下喝酒吃肉吧。”
公孙无知说:“今日我去宫里见君上了,顺便给他带了点糕点。在出宫的时候,君上突然叫我来找你,要你明天去宫里面君。”
连称怔了一下,该一饮而尽的动作突然就停了下来,轻轻地放下酒碗,疑惑地问道:“这不晌不夜的,何故传我?”
公孙无知说:“我感觉不是坏事,以我今天的观察,君上是有意拉拢你我。毕竟如今的齐国,君上虽然贵为齐公,但实际上一点权力都没有。齐国贵族都以国、高二人马首是瞻。”
连称饶有兴趣地看着公孙无知,并不言语,公孙无知,喝了一碗酒,紧接着把自己今天看到的和想到的一股脑地都说给了连称。
连称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说:“这就对了,如果,公子所料不错,此次,齐公传我,必定是要委我以重任。公子,眼下,可是你我的机会啊,我们可得抓牢。”
公孙无知说:“我正有此意,所以,我们得好好地筹谋一番,好好地把握好这次机会,我们俩要相互施以援手。”
连称假装愠怒地说道:“还说呢,叫你去跟君上提立吾妹为夫人之事,想必你还没有履行的吧,试想,吾妹若是齐公夫人,我们还至于如此小心筹谋吗?”
公孙无知冷哼一声,说:“我倒是想提此事啊,你也不想想,以我跟君上的情感来讲,我能提何种建议?我与君上的矛盾,还是靠连兄你给化解的呢。再者说,就如今君上这根基,即便是汝妹是夫人,你我又能如何荣耀?权柄不还在国、高二人手里吗?”
连称默许地点了点头,公孙无知说的确实不错,自从先齐公去了之后,齐国的局面还真的就是国、高二人说了算,都快1年了,新君上一点作为都没有,连讨伐纪国这个传统都没能延续,再这样下去,这个君上怕是做不久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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