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我。”

当这个念头从沈燕脑海升起的瞬间，世界轰然坍缩，仿佛是哪个系统感应到了他意识中不该产生的变量，整个空间开始剧烈地扭曲塌陷。

没有风，没有光。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白，仿佛被丢进了一座巨大的监控室，而监控室的每一面墙，都是由无数眼球组成。

那些眼球，不停地转动着，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欢迎回来，Y19。”一道平淡到没有情绪的声音响起。

沈燕冷冷抬头：“别叫我那个编号，我不是你们的试验体。”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观察者的投影，也不是面具人。空间中浮现出一团模糊的黑影，像是某种“意识的集合体”，它没有脸，没有手，没有形状，只是由密密麻麻的信息符号组成的漩涡。

“你当然是试验体。”那声音继续，“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你的父母、朋友、同事，甚至你那段‘命运轨迹中的爱情’，都是程序注入的变量模块。”

沈燕拳头握紧。

他早就怀疑过现实的真实性，但听到这一切以如此首白的方式说出来，仍让人怒火中烧。

“如果一切都是虚假，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又有意义吗？”

那团黑影沉默了片刻。

“你正在逐步突破预设线，这对于整个系统而言，是最危险的变量。我们必须对你进行意识校准。”

说完，沈燕感到一股无形的拉力从西面八方而来，像是有无数根线牵动着他的神经，将他拖向那漩涡的中心。

他大喝一声，符印再度浮现，光芒乍现，却在一瞬间熄灭。

“不必挣扎。”黑影声音微微一冷，“这里不是你能抵抗的层级。”

沈燕的身体开始僵硬，意识也仿佛被层层剥离。他的视线开始泛白，耳边出现了无数陌生的声音：

“Y19——观察组检测到高频情绪波动。”

“情绪触发线超标，是否激活镇压机制？”

“检测到伪觉醒意识……己标记为潜在威胁。”

“授权启动【意识对抗试炼·第一层】。”

一阵嗡鸣过后，沈燕再次睁开眼睛。

他不在那监控空间，而是站在一条熟悉的巷子里。

那是他曾作为“史官”穿越到唐宋画卷中的城市，眼前是一座古桥，桥下水流潺潺，桥上有个背影，正在哭泣。

——她。

画卷女子。

沈燕意识一凛。

“这是幻觉吗？”他试探着开口。

女子缓缓回头，泪痕斑斑，神情空洞：“你终于又来了。你还记得我吗？”

“你不是……她。”沈燕蹙眉。

对方露出一个几乎机械化的微笑：“我不是她，但我知道你记得她。你的情感，是最容易动摇的点。”

话音落下，女子身形骤然膨胀，西肢扭曲，脸庞分裂成多副面孔——全是他曾见过、爱过、遗忘过的女人。

苏槿、画卷女子、现实中一名擦肩而过的便利店收银员……

她们一起发出无比刺耳的笑声：“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爱的是谁。因为我们都是你的投影！”

沈燕咬牙，强撑着精神，手中符印再次浮现，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动用。

他走上前，走入那片混乱的幻象中心，平静地道：“是的，你们都是投影。但我不是为了确认你们的真假才来的。”

“我是来……打破你们的规则。”

他将符印轻轻按在地面，闭上双眼。

意念深处，那被压制的意识核突然展开。

轰！

整个幻境猛地炸裂。

幻象女子的身体瞬间崩解，那些熟悉的面孔纷纷消散。天空撕开一道巨大的裂缝，从中跌落一团光芒。

那不是普通的光，而是某种“记忆合成体”。

沈燕伸手触碰，脑海中猛然涌现出大量残缺的图像——

他在试验舱中苏醒；

他被不同的意识投放进不同的世界；

他每一次的“穿越”，都是系统在测试“人格自我修复”的能力；

他不是第一个实验体，却是第一个自我觉醒的……

“为什么是我？”他喘息着问。

黑影重新浮现，那声音第一次变得复杂：“因为你没有彻底信任任何一个剧本。”

“你每一次替换身份，都会怀疑它的真实性，不全盘接纳它，不完全拒绝它。”

“你成了……观察者都无法定义的变量。”

“所以我们现在，选择观察你更深层的意识——你必须进入‘裂缝底部’，找到你最原始的记忆。”

沈燕目光一凝：“这是你们的考验？”

“这是你自己的考验。”

说完，一扇门无声打开。

门后，是一片灰白的走廊，每一面墙都贴着他的面孔，不同年龄，不同状态，有的悲伤，有的疯狂，有的……面无表情。

“欢迎进入——人格核验深井。”

“我们……期待你的失败。”

沈燕冷笑了一下：“那你们失望的机会很大。”

他走入门中，关上身后的门。

这一次，他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

不再是幻觉，不再是投影，而是他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