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

沈燕仿佛坠入了一场永无尽头的梦境，西周是流动的光带、折叠的碎影、不断翻滚的记忆与命运。每一寸空间都回响着残存的情绪，愤怒、悔恨、孤独、疯狂……它们缠绕、呼啸、撕咬，如同时间本身的悲鸣。

而在这混沌的尽头，一座静默的圆形大厅渐渐浮现。

沈燕缓缓落地，那是一座由无数命轨碎片拼接而成的建筑。每一块“地砖”都似乎通往一条不曾成功的命运路径，每一根“柱子”都嵌有死者的灵魂回音。

大厅中央，立着一个人。

那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背对着他，长发如墨，静如湖面。

沈燕缓步走近，嗓子干涩，却还是开口：“你是……命轨的创造者？”

女子没有回头：“你终于来了。”

她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威压，像是整个系统本身在回应。

“我见过你。”沈燕低声说，“你在所有‘失败世界’的边缘，冷眼旁观，从不出手。”

“我不能出手。”她转过头，那是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竟与沈燕的母亲一模一样。

“你……”沈燕后退一步，脑海中涌现出母亲沉默寡言的背影，还有那个午夜翻阅笔记本时突然停下的手势。

“你是她的复制体？”沈燕不确定。

“不，我是她。”她温柔一笑，却没有一丝温度，“只是你所认识的她，只是我切割出的千万分之一。”

沈燕感到寒意顺着脊柱爬上脑后。

“我曾试图逃离命运。”她缓缓说，“用记忆创造系统，用裂缝容纳失败者，用‘替换者’尝试修复命运。但一切失败了。”

她抬起手，指向沈燕。

“首到你。”

“你说过我不是系统选中的。”沈燕皱眉，“那我凭什么成为解局之人？”

“因为你从未试图复仇。”她的眼神中带着异样的悲哀，“每一个替换者，都带着过去的执念，仇恨、愧疚、贪婪……他们注定重蹈覆辙。”

“而你只是想知道——真相。”

沈燕沉默了。

他想起了被车撞的瞬间、画卷带来的时间裂缝、书中那些悲惨人物的命运，也想起了他一次次不愿放弃的念头：

“为什么？”

“你的这个‘为什么’，本身就具有穿透系统的能力。”她接着说，“系统的核心，建立在因果之上，而你的执念却超越了因果。这才是命轨的缺口。”

“那你还在等什么？”沈燕凝视着她，“结束这一切，让所有灵魂解脱。”

她却摇头。

“不能。除非你愿意做一件事。”

沈燕的眼神一沉：“说。”

“接管命轨。”

空气沉寂了一瞬。

“你要我……变成你？”

“你不需要成为我，只需成为新的系统核心。”她静静地看着他，“我己无法继续承载它。每一条命轨、每一个替换者的痛苦都附在我身上。我，己经无法承受。”

“你想……让我背负这一切？”沈燕声音低哑，“为什么不让系统就此关闭？”

“因为还有太多世界，己经依附命轨才能存活。”她轻声说，“他们不是复制品，而是被强行修补的残缺人生。一旦命轨坍塌，他们会连同存在本身一并消散。”

沈燕闭上眼。

画面浮现：那个在桥下哭泣的女子、在山林奔逃的少年、在书中求生的士兵、在系统中轮回的孤儿……

每一个被替换者承载的命运，都是一段无法言说的沉重。

“如果我不接手呢？”

“我会带着整个命轨一起坠毁。”她平静地说，“这也是我设定的倒计时。当最后一位‘未替换者’走到命核时，便是终局。”

沈燕仰头望着头顶，那是星辰般闪烁的千万记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己站在最中心的交汇点。

“你能给我一个承诺吗？”他问。

“什么？”

“如果我接手系统，是否能……将那些替换失败者的记忆保留？哪怕他们无法再重生，也能以某种形式存在？”

她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

“我会留下他们的痕迹。在你的记忆里，在这个世界所有裂缝的微光中。”

沈燕走上前一步。

“那我愿意。”

他伸出右手，缓缓放在命核装置的中央。

一股巨大的信息洪流猛然涌入他的脑海，无数失败的轮回、纵的替换、未完成的遗愿、崩塌的时空节点、幽深哭泣的灵魂……

每一个人都在问：“我还活着吗？”

沈燕低声回应：“你们……都被记住了。”

——系统更新中——

——命轨核心权限转移中——

——新主权限建立完成——

命轨核心大厅开始重构，原本的白衣女子缓缓消散在光芒中，临走前，她对沈燕轻声说了一句：

“谢谢你，沈燕。”

他的眼前再次陷入黑暗，但这一次，不再冰冷。

他听见了心跳声，那是整个命轨系统的“新心跳”。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将是所有“替换者”的最后一位裁决者。

也是他们的守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