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唐彩断肠舞

香火因缘 辰周天 5312 字 2025-04-27 00:16

浮生斋檐角的青铜铃铛在梅雨季里泛着绿锈,陈无相正用狼毫笔蘸取新调制的"无根墨"——取子时荷露混着坟头萤火虫的磷粉,在宣纸上勾勒城隍爷的獬豸冠。阿湘捧着青瓷碗从后厨转出,碗里泡着三枚浸透黑狗血的桃核:"苏州来的快递,说是绣娘托梦,非要您亲手拆。"

包裹用民国旧报纸裹着,拆开是幅褪色的《百子戏春图》。苏墨耳尖鳞片忽然倒竖:"这绣品的经纬线里缠着头发……每根都是怨气打的结!"

画中百个孩童的笑脸在阴雨天格外渗人,陈无相右眼未愈的阴阳瞳刺痛发烫。他指尖拂过绣品边缘,金线暗纹竟是一行殄文:"七月初七,姑苏沈园,以魂补绣,以绣偿债。"

"是‘骨绣’!"林沧的沧龙刺青在腕间游动,"我听老渔民说过,清末苏绣世家会用夭折童子的骨灰染线,绣品能通阴阳……"

话音未落,绣品突然无风自燃。蓝绿色火苗中浮现出穿藕荷色旗袍的女子虚影,她十指鲜血淋漓,每根指尖都牵着绣线:"陈老板,沈家绣楼的地基下埋着九十九具童棺……求您破局!"

子时·姑苏沈园

废弃的绣楼爬满凌霄花,陈无相踩着湿滑的青砖踏入天井。手中千机戒化作青铜罗盘,指针在东南角的古井处疯狂打转。岳擎的沥泉枪挑开井口藤蔓,腐臭味裹着童谣飘上来:"金线银线骨线,绣个娃娃红肚兜……"

"井壁嵌着琉璃镜。"程罡的碳纤维盾牌映出倒影,"每面镜子都照着不同时辰的绣楼——这是拿童尸布‘西象逆时阵’!"

阿湘的朱砂伞尖点向二楼雕花窗,窗棂阴影里坐着个穿红肚兜的男童,正用白骨针往自己脸上绣笑脸。陈无相咬破指尖在黄符上画"破妄咒",符纸触及窗框的刹那,整栋绣楼突然扭曲成巨型绣绷,众人皆成了绣线上的傀儡!

"别动!"苏墨耳尖鳞片渗出血珠,"脚步声会牵动怨气……"

陈无相福至心灵,千机戒化作鼠须笔,蘸取井底淤泥在虚空勾画。阴阳瞳窥见的怨气脉络逐渐清晰——九百九十条绣线从童棺延伸至绣楼梁柱,最终汇聚在顶楼的神龛。

"沈家供奉的不是绣神,是‘骨绣娘娘’。"他挥笔斩断缠住脚踝的绣线,"要破阵,得把童尸的怨气绣进往生图。"

寅时·顶楼神龛

褪色的神像披着真人大小的嫁衣,嫁衣下摆用金线绣着《地狱变相图》。林沧的分水刺挑开衣襟,神像胸口赫然嵌着枚青铜顶针——正是控制绣线的阵眼。

"顶针里封着绣娘的魂魄。"陈无相将无根墨滴在嫁衣上,墨迹竟被金线吞噬,"得用沈家血脉的血调墨……"

阿湘突然指向神龛暗格,里面躺着本泛黄的《沈氏绣谱》。末页夹着张民国结婚照——新娘与绣楼幻影中的女子一模一样,新郎胸口却别着幽冥阁的鬼塔徽章!

"沈家赘婿是幽冥阁的‘绣魂使’!"程罡的盾牌撞碎神像,九十九具童尸从地底爬出,每具心口都插着白骨针,"他把妻子炼成阵眼,用童尸怨气养‘百子怨绣’!"

陈无相扯开嫁衣内衬,金线绣着的《地狱变相图》突然活过来。他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千机戒化作湘妃竹绷架,以血为线绣出《地藏渡厄图》。百子怨灵触及绣品的刹那,往生咒从针脚间流淌而出,将白骨针尽数熔成舍利。

晨光穿透绣楼残窗时,沈园地基渗出黑水。陈无相将青铜顶针按进《百子戏春图》,绣品上的孩童终于露出安详睡颜。檐角悬红榜无风自动,新委托墨迹未干:"洛阳唐三彩夜泣,画中胡姬舞断肠……"

浮生斋的梅雨黏在窗棂上凝成珠串,陈无相用狼毫笔尖轻挑青铜顶针里的残线,线头忽地窜起幽蓝火苗。"苏州的怨气还未散尽,洛阳的因果又缠上来了。"他瞥向案头新到的唐三彩胡姬俑照片,釉色剥落处隐约透出人骨纹路。

阿湘捧着鎏金香炉掀帘而入,炉灰里掺着从沈园带回的槐花尸粉:"博物馆的人说,这尊唐三彩每逢子时就跳拓枝舞,脚尖点地时会渗出朱砂泪。"

苏墨的声纹仪突然发出胡笳般的悲鸣,他耳尖鳞片炸起:"俑内封着《凉州曲》的残谱,第七个音阶被人改成了招魂调!"

戌时·洛阳古墓博物馆

防弹玻璃展柜里,胡姬俑的裙裾无风自动。林沧的沧龙刺青泛起涟漪:"地下水脉带着铁锈味……这下面绝对有未被发掘的唐墓。"

程罡的碳纤维盾牌映出诡异倒影——俑身背后浮现三头六臂的乐伎,怀中琵琶竟是用人骨拼接。岳擎的沥泉枪尖轻点展柜,钢化玻璃瞬间爬满冰裂纹:"不是陶俑在动,是它投射的怨念在操控现实!"

陈无相咬破指尖在玻璃上画"破障符",符成刹那,整座展厅突然坍缩成唐代乐坊。三百盏人皮灯笼高悬,胡姬俑化作红衣舞姬,足尖每点一次地砖,就有一枚带血的铜钱从地缝钻出。

"这是‘买命钱’!"阿湘的朱砂伞旋成火轮,"她在用安禄山时期的恶钱买活人阳寿!"

子时·乐坊幻境

舞姬的水袖突然暴长,缠住众人脚踝往地底拖拽。陈无相千机戒化作唐式剔红笔,蘸取铜钱血锈在虚空勾画《韩熙载夜宴图》。画中乐师刚拨动琴弦,幻境突然扭曲——幽冥阁的"乐魂使"端坐高台,手中握着的正是胡姬残缺的头骨!

"天宝十西年的冤魂,滋味如何?"乐魂使的鎏金面具下传出闷响,"这胡姬本是龟兹圣女,被炼成白骨琵琶前的最后一舞……"

苏墨的谛听耳饰突然炸裂,他嘶吼着抛出五音罗盘:"角音属木,攻她左肩井穴!"

陈无相福至心灵,笔锋转绘《霓裳羽衣曲》谱。千机戒迸发七彩毫光,颜料竟是取自杨贵妃墓的螺钿碎屑。画成刹那,胡姬颅骨中飘出半缕残魂,与乐魂使手中的白骨琵琶激烈共鸣。

"原来你缺的不是超度……"陈无相突然将笔锋刺入自己掌心,以血调和螺钿金粉,"是要有人记得你本来的模样!"

卯时·邙山地宫

晨光穿透盗洞时,众人己站在绘满《伎乐天》壁画的墓室中。林沧的分水刺撬开棺椁,陪葬的玉石颜料匣里爬满尸蚕。阿湘突然按住陈无相的手:"这朱砂是用血调的,画神像会遭反噬!"

"要破白骨琵琶的诅咒,就得用当年禁术。"陈无相将千机戒按在壁画空白处,戒面浮现出吴道子真传的"兰叶描"笔意,"乐魂使把圣女的记忆切成七份,藏在《凉州曲》的七个转调里……"

岳擎的沥泉枪突然刺向东南角的飞天壁画,枪尖挑出半卷泛黄的《教坊记》。程罡的盾牌映出乐魂使真容——竟是天宝年间失踪的乐正!

"当年我亲手将圣女的肋骨雕成琴码……"乐魂使的面具寸寸龟裂,露出腐烂半边的脸,"今日便让你们尝尝《雨霖铃》碎魂调的滋味!"

辰时·浮生斋

香炉青烟裹着螺钿金粉的味道,陈无相将修复完整的胡姬画像挂上墙壁。画中女子怀抱完好的琵琶,裙摆处藏着行小楷:"红绡不知数,秋月春风等闲度。"

苏墨调试着新制的五弦罗盘,忽然指向西墙:"《百鬼夜行图》里的乐伎位置变了……"

阿湘掀开后厨门帘,浸泡朱砂的陶罐里浮出枚青铜乐符。檐角悬红榜无风自动,新委托的墨迹渗着胭脂香:"金陵秦淮河,画舫灯笼化血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