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锁魂的红绳

小时候,我听我外婆说过,不要随便捡地上的红绳子。

她说那可能不是人丢的。

那年我十七岁,刚刚高考完,成绩不理想,被父母送去了舅舅家“散心”。舅舅住在一个南方的古村里,叫“望岭”。那地方四面环山,古木参天,一下雨,白雾迷蒙,像是与世隔绝的世界。

我本来不愿去,可谁让我考砸了呢?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背着包,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进了村子。

望岭很安静,甚至有点过分安静。村口还有一座破庙,供的是什么我也看不清,香灰厚得像面粉。村民对那庙也不敬,走过都绕着走,但没人解释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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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进舅舅家那天是阴天,天灰沉沉的,我下车时一抬头,远远就看见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挂着一根红绳子。

那绳子很细,像是女人头发编成的,上面还挂着个铜铃铛。

风一吹,铃铛就“叮叮”响个不停,声音有些尖锐。我皱了皱眉,问舅舅那是干什么的。

舅舅脸色一沉,没回答,只是说:“你这几天不要乱跑,尤其是晚上,不要出门。”

我当他是吓唬小孩子,没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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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睡得不太好。

夜里梦见有人在我床头坐着,一身长发垂到地上,正在一点点地,给我头发上绑红绳。

我想动,动不了。

她手很冰,绳子绕过我脖子,勒得我快喘不过气来。

我醒来时,满头大汗,耳边还有那种“叮叮”的铃铛声在响。

可当我起床后,却真的发现——我的床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截红绳子。

绳子上绑着铃铛,跟村口那个一模一样。

我吓坏了,冲到舅舅屋里,舅妈也被我惊醒。舅舅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夺过红绳狠狠塞进一个小罐子里,嘴里念着我听不懂的土话,然后又带我去了村子东头的一户人家。

那是一位瞎眼的老婆婆,村里人叫她“香姑”。

她摸着我的手,脸上皱纹堆叠,却突然问我:“你是不是昨天看到村口的绳子了?”

我点头。

她叹了口气,说:“你已经被‘招魂’了。”

我听不懂,舅舅在旁边脸色铁青。

香姑说,那个村口的红绳,是用来锁魂的——当年村里出了个“吊死鬼”,是个年轻寡妇,丈夫战死她就上吊了。后来尸体失踪,家人急得慌,在她死的地方挂了一根红绳和铜铃铛,封住她的“魂头”,让她回不了村。

可有陌生人一靠近红绳,她就会被吸引,试图“借人还阳”。

“你昨晚梦见她了对吧?”

我点头,全身发冷。

“那不是梦。”香姑说。

她拿出一串符,替我系在手腕上,又叮嘱我晚上千万不能出门,尤其是子时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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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吓坏了,回去后洗了个冷水澡才稍微缓过来。

但我万万没想到,那夜,我又梦见了她。

这一次,她站在门外。

她身穿破旧的白衣,脖子上有明显勒痕,脸像是泡过水的纸,浮肿、苍白,眼珠已经睁不开,嘴角还挂着湿漉漉的血丝。

她不说话,就站着,眼神透过门缝直勾勾盯着我。

那感觉比鬼片还要恐怖。

我拼命喊,拼命挣扎,一下子惊醒。

醒来后,我发现在我手腕上,那道符纸已经裂成了两半。

我彻底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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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就拉着舅舅去找香姑。

香姑看了一眼我手上的断符,脸色苍白,说:“她已经记住你了。”

我问怎么办,香姑说——要还她一个魂。

“你必须找一样她生前最执着的东西,还回她死的地方,让她自己离开。否则,她会天天来找你,直到你神魂不稳,自己走去送命。”

我问她生前执着什么。

香姑说:“她有个儿子,五岁的时候病死了。她最执念的,就是当娘的,却连儿子的尸骨都没留。”

我一阵恶寒。

香姑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破布包,里头是一只破旧的木头娃娃,已经裂缝斑斑,但眉眼精致,是她年轻时亲手刻的。

“你拿着这个,在晚上子时,把它挂回那棵老槐树上,绑在红绳边上,然后快跑,跑的时候不能回头,不管你听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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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我站在老槐树下,全身发抖。

那夜风很大,天是沉沉的墨蓝色,云雾压得低,四周一片漆黑。

我掏出那娃娃,正要挂上去,突然背后一声尖叫——

“别抢我儿子——!!”

我吓得手一抖,差点摔了娃娃。

然后我听见了脚步声,一个女人在后面爬,指甲抓地,咯吱咯吱响。

我不敢回头,把娃娃狠狠挂在红绳上,扯着腿就跑。

身后风声越刮越猛,我耳边隐约能听到一个女人在哭:

“我的娃……还我娃……”

我几乎是滚下山道的。

回到家时,我腿都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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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后,她没再出现。

但几天后,村里传来一件怪事——那棵老槐树在一场雷雨夜,被劈成了两半。

村民说,有人晚上听见“母子对话”的哭声,像是有人终于团聚了。

香姑说,我算是捡回一条命。

可我知道——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看见地上的红绳子了。

我知道,有些红绳,不是用来系东西的,是用来缠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