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夜浓稠如墨,狂风裹挟着沙砾,将牛皮毡帐拍打得猎猎作响,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抓挠着帐壁。李自成将东厂奸细猛地抵在帐墙上,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揪着对方的衣领,腰间的酒葫芦随着剧烈的动作晃出刺鼻的酒气,与奸细身上干涸的血腥味儿混杂在一起,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说!粮草藏在哪儿?” 李自成暴喝一声,铜铃般的双眼瞪得,刀疤随着脸上暴起的青筋突突跳动,活像一条即将择人而噬的怒蛟。毡帐内唯一的油灯在风中摇曳,昏黄的光影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帐墙上,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那奸细被掐得面色青紫,突然涕泪横流,膝盖一软瘫倒在地,像滩烂泥般死死抱住李自成的腿:“好汉饶命!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襁褓孩儿,若小人回不去,他们也活不成啊……” 悲切的哭嚎声中,他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发出 “砰砰” 闷响。
李自成攥着他后颈的手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松了松。月光透过毡帐缝隙,如霜似雪般洒进来,映得他眼底的犹豫明灭不定。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饥寒交迫的童年,看到母亲在寒风中为他讨一口吃食的模样。
“成子!别信他 ——” 朱凯焦急的提醒被帐外突如其来的马嘶声撕裂。李自成咬了咬牙,狠狠踢了踢地上的人,粗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滚吧!再让俺撞见,定取你狗命!” 那奸细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窜出帐外,扬起的沙尘扑面而来,糊了李自成一脸。
“糊涂!” 一道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夏雪宜不知何时倒挂在横梁上,白衣如瀑倾泻而下,金蛇剑 “唰” 地出鞘,擦着李自成耳畔钉入地面,剑尖迸溅出的火星在黑暗中格外刺目。他足尖轻点,如同一道白色闪电追了出去,转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三日后,当晨光刺破夜幕,夏雪宜拎着奄奄一息的奸细归来,金蛇锥上还滴着血,在地面晕开暗红的痕迹:“明军粮草藏在黑风谷,有三千精兵把守。” 朱凯望着瘫在地上的奸细,无奈地叹了口气:“成子,江湖人最忌妇人之仁!” 李自成挠着后脑勺,眼神闪躲,嘟囔道:“他说有八十老母……”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淹没在呼啸的风声里。
太原城醉仙楼的飞檐在暮色中如墨色苍鹰展翅,二楼最偏僻的雅间里,檀香混着新茶的清香氤氲不散。丐帮净衣派的密探们身着绫罗绸缎,扮作往来富商,桌上三只青瓷茶盏摆成工整的 “品” 字形,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东家,这批绸缎……” 一名蓄着山羊胡的密探刚压低声音开口,雕花木门突然 “砰” 地被踹开,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李自成敞着衣襟闯进来,腰间酒葫芦随着步伐剧烈晃动,“咚” 地一声撞上八仙桌,盛满滚水的茶壶应声翻倒。
“嘶 ——” 滚烫的茶水如银蛇般泼在密探手背上,对方痛得跳起身,碰翻的茶盏在桌上骨碌碌乱滚。原本整齐的 “品” 字暗号顿时乱了阵脚,另一名密探慌忙去扶倾倒的茶海,却不小心将茶饼洒了满地。
朱凯从屏风后闪身而出,眼疾手快扶住即将倾倒的茶海,望着满地狼藉苦笑道:“成子,你还是负责打架吧!” 他弯腰捡起一枚沾着茶水的茶饼,在掌心轻轻转动,烛火映得他眼中满是无奈:“茶盏摆‘品’字是安全,摆‘川’字有危险,碰翻杯托要立刻撤离 —— 这些你三天前刚学过。”
李自成挠着后脑勺,看着密探手背上迅速泛起的红肿,脸上露出少见的局促。他摸出腰间酒葫芦,晃了晃:“要不…… 用这擦擦?听说烈酒能消毒!” 话音未落,便被朱凯一记暴栗敲在头上:“酒能消毒,但消不了你闯的祸!”
雅间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众人瞬间屏息。朱凯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摆成 “川” 字,又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轻抿。李自成见状,慌忙有样学样,却因为动作太猛,将半杯茶水泼在了自己衣襟上,惹得密探们强忍着笑意,气氛却愈发紧张起来。
夜幕如墨,浓稠得化不开。黑风谷中,明军粮囤的火把在狂风中明灭不定,将西周的岩壁照得影影绰绰,宛如张牙舞爪的怪兽。归辛树银发在夜风中猎猎翻飞,宛如暗夜中的幽灵,带着神拳门弟子贴着地面匍匐前进。他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枯叶堆积最厚之处,连最细微的声响都未发出。
临近岗哨,归辛树足尖轻点树梢,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掠出。掌心的铁胆泛起幽蓝光芒,嗡嗡作响。守卫们刚觉一阵冷风掠过,还未及反应,便被 “无声点穴术” 制住,双眼圆睁着瘫倒在地,手中的长枪 “当啷” 坠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李自成紧贴着潮湿的泥地,草叶上的夜露浸透衣襟也浑然不觉。百米外的粮囤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银灰,突然,一道身影自黑暗中腾跃而起,白发如霜雪般在夜风中翻卷 —— 那银发在月光下明明灭灭,仿佛承载着无尽沧桑,正是归辛树。谁能想到,这一头白发竟是因归钟中毒,他为救儿子耗尽心力,一夜白头。
只见他足尖轻点,身形轻若鸿毛,转眼间己跃上三丈高的粮囤高墙。随着一声清啸,两枚铁胆破空而出,寒芒如流星划过夜空。巡逻火把骤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瞬间将整个粮囤吞没,只留下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在夜色中回荡。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际,神拳门弟子们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现身。火折子点燃的刹那,橘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他们脸上狰狞的面具。转眼间,粮垛间腾起熊熊烈火,热浪裹挟着浓烟扑面而来,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仿佛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的降临 。
“好!” 李自成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腰间酒葫芦 “哐当” 撞上石头。他慌忙捂住葫芦,紧张地西处张望,生怕惊动明军。火光照亮归辛树的身影,老人身姿挺拔如松,铁胆在他手中舞出一片银光,将试图救火的明军一一击退。
“老爷子比俺偷袭还利索!” 李自成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声音里满是惊叹与羡慕。这场夜袭如疾风骤雨,等明军调集兵力赶来时,半数粮草己化作冲天火光。
天边泛起鱼肚白,归辛树擦拭着铁胆上的血迹,转头看向还在盯着火场发呆的李自成:“仁义是刀鞘,但若没了刀刃,空有刀鞘又有何用?” 李自成攥紧腰间刀柄,望着渐渐熄灭的粮囤,火光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这一刻,他第一次意识到,打仗不是只靠一股蛮劲,手中的刀,心中的义,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