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郑重。
姜维看着他，没有打断。他知道这孩子不会无缘无故这样。
“将军，我前几天跟赵六哥去城里采买，看到一个叔叔，他长得胡子好多，说话口音也怪怪的。”
李狗蛋说道。
他尽量用孩童的口吻描述。
“他不像是咱们这里的人，但他老是盯着咱们的大营看。”
“他还问赵六哥，咱们营里有没有新兵，还问布店老板，咱们营里是不是买了很多布。”
姜维的眼神动了动。这些问题确实有些敏感。
“他还给一个砍柴的老伯钱，老伯收了钱，指了指咱们大营的方向。”
李狗蛋补充道。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姜维的反应。
姜维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给钱问路倒也寻常，但结合之前的问题，确实透着古怪。
“就这些？”姜维问道。
李狗蛋急忙摇头说道：“不是。后来我又看到他几次，都在咱们营门附近的茶摊喝茶。”
“还有个瘦高个的叔叔跟他一起。”
“他们看着咱们营门，小声说着话。”
“我还听他们说，汉中晚上宵禁严，想出城难。”
李狗蛋一口气将自己看到、听到的细节都说了出来。
他没有说“间谍”两个字，只是描述了那些“奇怪”的行为。
“将军，我觉得他们不像好人。”
他最后总结道，语气里带着孩童的首觉判断。
姜维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他稚嫩的脸上带着担忧。
他知道李狗蛋观察力惊人，之前的建议都证明了这一点。
而且，这些细节描述得如此具体，不像凭空捏造。
络腮胡子、外地口音、问军需、问营门规律、收买樵夫、在营门附近徘徊、还有那个瘦高个同伴、以及对出城的关注。
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间谍！”
姜维的脸色凝重起来。
战败之后，魏国加紧渗透是预料中的事。
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活动得如此大胆。
“狗蛋，你做得很好。”姜维缓缓说道。
他站起身，在大帐里踱步。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这些事，你还告诉了谁？”
“没有，我只告诉您了。”李狗蛋立刻答道。
“好。”姜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这孩子不仅观察敏锐，还知道事情轻重。
“你先下去吧。不过你要记住，今天你跟我说的这些，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
“是，将军。”
李狗蛋躬身退下。
姜维立刻走到案边，提起笔写了一道手令。
他走出主帐，将一名亲兵叫到跟前。
“去把宁副将请来，要快！记住，是‘请’，不是‘传’。让他悄悄来，不要惊动旁人。”
“遵命！”亲兵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悄无声息地进了姜维的主帐。
正是负责军中防卫和安全的姜维副将宁随。
“末将见过卫将军！”宁随抱拳行礼。
“宁将军不必多礼，请坐。”姜维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待宁随坐下，姜维压低声音说道：“今日请宁将军前来，是有件要紧事相商。”
他将李狗蛋的发现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宁随。
宁随越听，脸色越发凝重。
“卫将军的意思是……有魏国奸细潜入了汉中？”他低声问道。
“很有可能。”姜维点点头。
“狗蛋这孩子虽然小，但他说的细节都对得上。战败之后，魏国必然会加强对我汉中的刺探。”
“这些奸细活动范围就在营门附近，甚至收买本地人。他们的目的绝不简单。”
姜维目光锐利接着说道：“宁将军，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军情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末将明白！”宁随立刻站起身，“卫将军有何吩咐？”
“即刻暗中调查。”姜维下令道，“派你手下最精干、最信得过的人。彻查那个络腮胡子和那个瘦高个，还有那个受贿的樵夫。”
“顺着这条线，看看他们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有没有更大的图谋。”
“务必隐秘行事，切莫打草惊蛇。一旦发现可疑，先盯住，不要轻易抓捕，以免惊动了他们背后的人。”
“是！末将遵命！”宁随抱拳领命。他知道这件事责任重大。
“我会亲自盯着，卫将军放心！”
“好。去吧。”姜维摆了摆手。
宁随匆匆离开。主帐里只剩下姜维一人。
他站在帐中，望着帐顶，眼神深邃。
他知道，李狗蛋的发现只是冰山一角。汉中这片看似平静的土地下，暗流己经开始涌动。
他必须尽快挖出这些潜伏的毒蛇，否则，大汉的安危，就悬在刀尖上。
而那个孩子……
姜维心里再次浮现出李狗蛋小小的身影。
他的敏锐，他的沉稳，一次次超出他的预料。
姜维对他的信任又加深了几分。
与此同时，汉中城外，一处破败的土地庙里。
那个络腮胡子男人正和一个瘦高个男人低语。
“头儿，今天卫将军府上的一个小侍童老是往营门这边看，眼神怪怪的。”
瘦高个男人紧张的说道。
络腮胡子男人冷笑一声道：“一个小孩？怕是多心了。你这人疑神疑鬼惯了。”
“不过，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画着简单的营寨草图和一些标注。
“情报己经到手大半。是时候送出去了。”
他看向瘦高个男人，眼神阴鸷：“准备好，今晚就动手。记住，一旦被发现……”
瘦高个男人会意地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
“明白，头儿。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他们并不知道，一张无形的大网，己经悄然撒开。
而撒网的人，正是那个被他们轻视的孩子。
他们更不知道，宁随派出的第一批密探，己经盯上了那个樵夫。
并循着他去过的方向，发现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线索——那个樵夫，竟然和一个在汉中城里颇有声望的粮商有秘密往来！
“粮商？！”
“间谍竟然己经渗透到了汉中的经济命脉？！”
宁随接到密探的初步回报，心中巨震。
这股魏谍势力，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也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