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带着李狗蛋走出大帐,走向自己的军帐。
夜色己深,军营里灯火点点,偶尔传来巡夜士兵的低语。
回到住处姜维屏退左右,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李狗蛋两人。
姜维没有立刻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李狗蛋安静地站在一旁。
片刻后姜维从案上拿起一封信。
“狗蛋,这是你的信。”
姜维将信递给他。
“信?给我的?”
李狗蛋明显愣了一下。
他接过信,手指触碰到信纸,一股熟悉的温度仿佛从纸上传来。
信封上没有写收信人的名字,但姜维说是他的信那一定是父亲写来的。
“这是前些日子,巡视城外的士兵带回来的。”
姜维解释道。
“说是城郊一个识字的后生,受你父亲所托写了这封信。”
李狗蛋的心跳快了几分。
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紧紧捏着信。
姜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打开看看吧。”
李狗蛋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信纸是普通的麻纸,字迹有些歪斜但还算工整,显然是那位识字后生尽力写成的。
他将信纸展开,借着昏暗的灯光一行一行地看下去。
“吾儿狗蛋亲启:”
“爹一切安好,勿念。”
“将军派人送来许多东西,吃的穿的都有,还安排了人帮爹料理田地。”
“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
“将军真是个好人,你要好好侍奉将军,报答将军的大恩。”
“你在将军身边,习不习惯?有没有受委屈?”
“外面天冷了,多穿衣裳。”
“爹想你了,村里人都说你跟着将军享福去了。”
“等你闲了,能不能回来看看爹?”
“爹等你。”
“父字。”
信的结尾,那个歪歪扭扭的“父”字,仿佛带着父亲手掌的温度。
李狗蛋看着信,眼眶渐渐。
他重生以来,一首将自己定位为卧龙再世,心系天下苍生,谋划兴复汉室的大业。
他强迫自己忽略“李狗蛋”这个身份带来的羁绊,认为那只是一个暂时的躯壳。
然而这封信,这寥寥数语,却像一把钝刀狠狠地割在他冰冷坚硬的心上。
他想起了那个简陋却温暖的家,想起了父亲那双粗糙却充满关爱的手。
他想起了父亲佝偻的背影,在田间劳作,在山里砍柴,只为了给他这个曾经“痴傻”的儿子,一口饭吃。
父亲没有问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有问他为何突然变得聪明,他只关心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
“爹想你了。”
这几个字,像一道闪电击穿了他伪装的坚强。
他李狗蛋不是孤身一人,他有牵挂。
在这个时代他不再是那个孑然一身、只为理想而活的诸葛孔明,他还是李狗蛋,一个有父亲牵挂的儿子。
他手中的信纸微微颤抖。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泪水落下。
姜维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过了许久,李狗蛋放下了手中信件,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红,但没有流泪。
“将军……这是我爹写来的。”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他……他都挺好的。”
姜维点了点头。
“你父亲是个淳朴善良之人。”
李狗蛋心中涌起一股酸楚。
父亲很好,可他却将父亲一个人留在家里。
虽然姜维安排了人照看,可父亲毕竟年迈。
他无法想象,如果父亲出了事他会怎样。
他筹谋天下,一心北伐,可如果连自己的亲人也护不住,那这一切的意义又在哪里?
“狗蛋,今日似有心事?”姜维温和地问。
李狗蛋再也忍不住,他将信递给姜维。
“我爹说他都挺好,但我还是有点想他……”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口。
“将军,我爹他……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有事啊?”
他的语气带着孩童特有的担忧和依赖。
姜维接过信,快速扫了一遍。
他看着李狗蛋脸上流露出的真实情感,心中微软。
这个孩子展现了太多超越年龄的才能,有时让他忘了他其实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你担心你父亲,这是人之常情。”姜维说道。
他将信放在案上。
“你父亲那边,我既然答应了照看,自然会说到做到。”
“我己经知会了当地官员,让他多加关照。”
“田地的事,也安排了人手帮忙。”
“不过,”姜维沉吟了一下。
“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再派人去一趟你家。”
李狗蛋眼睛一亮。
“真的吗,将军?”他急切地问。
姜维笑了笑。
“自然是真的。”
“我麾下有一个亲兵名叫张虎,过些日子正好轮休回家探亲。”
“我可以让他顺路去看望一下你父亲。”
“给他带些钱粮过去,也让你父亲知道你在军中一切都好。”
“你有什么话,也可以让他代为转达。”
李狗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姜维的体贴和安排,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谢谢将军!谢谢将军!”他急忙躬身行礼。
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姜维扶起他。
“无须多礼。”
“你安心在我身边,好好做事,便是对你父亲最大的孝顺。”
“你在这里越是有用,你和你父亲的日子便越能安稳。”
姜维的话,一语双关。
他既在安慰李狗蛋,也在提醒他,他的价值决定了他的地位和安全。
李狗蛋听懂了姜维的言外之意。
他知道仅仅依靠姜维的保护是不够的。
杨洪的怀疑,父亲的牵挂,都让他意识到,他必须更快地证明自己的价值,变得不可或缺。
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地保护父亲,才能让姜维更坚定地站在他这边,抵御来自各方的质疑和阻力。
“将军,我想给爹写封回信。”
“告诉他我很好,让他别担心。”
李狗蛋说道。
姜维点头。
“好。”
“你口述,我让我的幕僚帮你写。”
“明日一早,我就安排张虎启程。”
“他回乡探亲,不会引起旁人怀疑。”
“让他顺路去你家中,只是举手之劳。”
李狗蛋心中感激,姜维考虑得很周全。
派一个普通亲兵,打着探亲的名义,去看望一个农夫,确实不容易引起注意。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杨洪的怀疑,那些被屯田触动利益的商人和官员,他们都在暗处盯着。
一点点的异常,都可能被放大,被利用。
“狗蛋,写信吧。”姜维说道。
李狗蛋走到案边,开始口述他想对父亲说的话。
他的声音平静下来,但字里行间却饱含着对父亲的思念和承诺。
姜维看着他,目光深邃。
他知道这个孩子不仅仅是他的侍童,也不仅仅是一个奇才。
派张虎回乡除了安抚李狗蛋,也是他向外界释放的一个信号。
他重视这个孩子,不仅是因为他的才能,也因为他“清白”的农家子身份。
同时他也需要确保李老汉的安全,以防有心人利用李老汉来要挟李狗蛋或他自己。
李狗蛋写完信,心中稍安。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缓解,真正的平静需要他用更多的努力和成就去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