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家里两个老妇已经同意了,但显然的,她们说了也不算数,一切还得等着卢老爷子和卢家老二下地回来,才能定夺。
卢家姐弟,只能先收拾了两件衣服 ,本来姐弟两人也没有什么家当,厨房里,当着卢老太婆取了一口袋粗粮,卢生在粮缸角落里,见到两块“石头”。这还是卢生小时候,家里偷偷杀了一头病牛,卢生从一片腌臜物里捡到的。当时只当个玩物,玩了两天,随意丢在这粮缸旁了。
黄粱梦里走了一遭,卢生一眼便看出此物不凡。“石头”成方圆形,黑褐色。他用指甲刮下一些,入口先苦后微回甜,有清凉感,闻了一下,有一股特异香气,嚼之不粘牙,慢慢溶化,口内无残留渣粒。
卢生又看看指甲上,果然“挂甲”了,所谓挂甲,是鉴别牛黄的一个专有名词,牛黄和水一起接触指甲,指甲就被染黄,不易擦退。心道:牛黄!看来运气不错,这么一个好宝贝放在老卢家,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
他将两个“石头”装在衣兜里,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力气,只能坐在院子里,看着卢老太挑选出两床最破的柳絮被子,扔到姐弟面前:“这可是咱们家祖传的被子了,便宜你们姐弟了,给你们好东西也是糟践了。”卢老太这话倒也没有骗人,毕竟这被子是从她嫁进门的时候,老卢家就有的,柳絮已经全部散开,迎风一抖,满院飘飞,呛的人一直打喷嚏。
院子里闹闹嚷嚷,吸引了很多村里人,来看热闹。那时候人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分家这种事情,在村民们看来,就已经是顶好的娱乐节目了。
“我说,卢老太婆,你也真是够狠心的呀,老大就两个孤儿,还让你给赶出来了?山猪还知道护崽子呢,你这可是比猪还不如啊。”隔壁陈太婆和卢老太斗了一辈子,今天好不容易捡到机会,总是要挖苦几句的,倒也不是她可怜两个孩子,只是不想放过任何给仇家添堵的机会。仇恨满仓,善良不多。
“你们懂个球,老大家两个,自已想要去山上守林子,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我还能拦着?”
二婶子也赶紧来帮腔:“陈大娘,这事还真不怨我们当长辈的,你们也知道,卢香爬她妹夫床那档子事,估计是她们姐弟没脸再村里住了,他们说要去守林子,我们也不能拦着,你说对吧?"
卢生没想到,二婶子为了把他们姐弟扫地出门,居然还提起了这档子事。
去年,卢香在村口救了一个小伙子,说是来庄子上投靠亲戚的,亲戚没找到,人给饿晕在村口了,遇见善良的卢香算是捡了条命。
说来也奇怪,向来没有善心的卢老二家,也不知道是听信了什么传闻,竟然对这个小伙子关怀备至,一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几天后,小伙子和山庄里李员外家认了亲,然后就一直住在李员外家,由于救命之恩,也经常来卢家走动。
半年后,李公子果然是有了福缘,汴京来人要接他回京,卢老二家的一儿一女,厚着脸皮的陪着他上京去了,儿子说陪李公子读书,女儿说一路方便照顾。
临走前,这李公子似是喝酒醉了,跑来感谢卢香的救命之恩,两人似是在房间有什么拉扯,被二婶子撞见后,就开始有了这些谣言:
“哦,你听说了没?卢香那丫头不知廉耻,人家李公子都和二丫定了亲,听说李公子发达了,尽然主动去爬人家床。”
“就是呀,听说还想让人家李公子带她去京城,结果人家李公子,压根就不喜欢她,带着二丫去了京城,脸都丢光了。”
“人家二丫细皮嫩肉的,卢香那丫头一天两朝黄土背朝天,晒得跟个黑炭头一样,人家李公子哪能看上她呀?”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卢香在小院子里,抱着那两床破旧的柳絮被子,瑟瑟发抖。此时的卢生,已经在黄粱梦中多活一世,哪能再让姐姐受如此欺负:
“哟,二婶你说我姐爬床,你可以看见了?”
“那可不,就在你姐房间里,被我撞上了。”
“这可就奇怪了,李公子跑到我姐房里,他主动来我家,怎么成了我姐爬床了?”
村里人这时候才有了点逻辑,显然谣言的传播,离不开一帮白痴,稍微有点智力,就知道是假的,却还是一个个聊的眉飞色舞。但只要有人点破其中的错漏,她们就开始气急败坏。
“李公子就是来家里找二丫的,被你姐那个小浪蹄子拐到房间里了。”
卢生一脸玩味的看着二婶:“你这话,说出来,你自已信吗?”然后转头又对相邻大声喊道:“事实上啊,是她们家二丫,爬了人家李公子的床,但是李公子喜欢的是我姐,跑来跟我姐解释,我姐哪能看上他那种管不住下半身的孬种,当时就言辞拒绝了。”
怕乡邻们没听懂他的重点,卢生还又解释了一下:“大家知道重点是什么吗?重点是二丫爬了李公子的床!要不然她能没名没分的跟着人家上京城,真是脸都不要喽。”
黄粱梦里卢生就知道,对付谣言的最佳手段,不是去解释谣言,而是抛出一个更有趣更劲爆的谣言,比原先的谣言要是更合理一些,那就更完美了。
卢生这个谣言,显然更生动,更合理,更劲爆,非智者们定然会津津乐道。
二婶子此时已经是气急败坏,冲上去:“老子撕烂你的嘴。”
卢生早有防备,他虽然没有力气,脚下却提前踩住一把锄头,等二婶子冲过来,用脚轻轻一推,把锄头推到二婶扑来的线路上,她果然踩住,锄把子一下就翘了起来,直直打在她硕大的头颅上,二婶吃痛,摔倒在地,开始表演:遍地光。
遍地光是当地的土话,就是村里妇人常用的手段,倒地翻滚,不停哭喊:“哎哟,杀人了,不肖子孙,对长辈动手,丧尽天良啊,杀人了,杀人了……”不需要什么道理,声音够大就可以。
卢生也搞不明白,二婶子,这是在表演给谁看,周围村民显然也没有同情的,她们就像看一出戏,偶尔还发出一阵嘻笑声。
隔壁陈太婆嗑着瓜子:“我说老二家媳妇,明明是你自已踩了锄头,怎么还赖小孩子身上。莫不是越老越不懂事了。”
“是啊,二嫂子,我家娃前几天也踩了锄头,头上磕了个大包,非让我们把锄头打一顿,要不你也把锄头打一顿,出口气呗,别难为卢生啊。”说完周围人,也都是哄笑起来。
卢老太见老二媳妇,势单力薄,狠狠杵了几下拐杖,开口骂到:“不肖子孙,不肖子孙哟,这是要毁了老卢家名声啊。”
卢生却一点也不惯着:“这名声可不是我毁的,二丫做了那见不得人的事,还想诬赖我姐,我姐是软柿子,我可是硬的,谁要是惹我,我就磕掉她两颗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