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撤退的号令一下，整个曹营都陷入了一种异样的骚动之中。
原先那种屠戮徐州百姓时高涨的凶戾之气，此刻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慌乱与不安所取代。
陆琰被陆虎等陆氏亲兵护在中央，随着曹军大队人马向兖州方向急赶。
陆琰此时骑在马上，双手紧紧拽住缰绳，身体以一种极其变扭的方式驾驭着胯下战马。
毕竟三国时期马镫还未普及，骑马时稳定身体全靠双腿力量马腹。陆琰一个刚刚穿越而来的现代人，又完全没有骑马经验，此时别提有多难受了。
“他娘的，这骑马怎么这么难！”
陆琰心中暗暗叫苦，他好几次差点就要摔下马背，幸好他母胎单身二十年锻炼出来的手臂力量，多次在危急关头救下了他。
而跟在陆琰身后的陆虎等陆氏亲兵，此刻看着自己家的这位西公子那骑着马踉踉跄跄的身影，心里别提有多无语了。
“虎哥，你说这西公子是怎么了？！怎么连马都骑不稳？”
一位亲兵疑惑的问道。
“少他娘的多管闲事，公子的事你也敢过问，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陆虎此时也是一脸无语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硬生生将亲兵支开。
话音未落，陆琰那边却眼看着又要摔下马来，幸好他紧紧拽住缰绳用力将自己拉回马背。
“卧槽，吓死我了！”陆琰心中暗自庆幸。
“启元公子.....要不让末将替您牵马吧。”
陆虎是再也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牵住陆琰的战马开口说道。
“嘿嘿嘿，那就有劳小虎哥了。”
陆琰闻言也只好尴尬一笑。
虽然陆琰此时骑马踉踉跄跄丑态毕露，令周边的曹军将士都看得啼笑皆非。
但他能感觉到，曹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时不时会扫过自己，其中蕴含的审视意味还是让他脊背发凉。
“但愿吕布突然搞的这一下，能让曹纯暂时把我这点小事给忘了。”
陆琰心中暗忖，同时勒紧了马缰，尽量让自己在队伍中显得不那么起眼。
兖州，那是曹操的根基之地。
此刻后院起火，其危急程度远超徐州一役的胜败。
陆琰不时偷偷向大军中央观察，只见曹操本人虽未显露太多惊慌，但那张素来平静的脸上此刻也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那双细长的眼睛眯缝着，不时与身边的夏侯惇、夏侯渊等将领低声交谈，马鞭在空中划过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主公！主公！兖州八百里加急！”
就在大军行进到一处隘口准备稍作休整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嘶哑的呼喊之声由远及近。
一名信使浑身浴血，座下战马口吐白沫，显然是拼尽了全力赶路。
那信使翻身下马时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被左右亲兵七手八脚地扶住。
他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封竹简，高高举过头顶喊道：“报！主公！荀…荀令君急报！兖州…兖州危急！”
曹操闻言面色一沉，接过竹简迅速拆开。
他那细长的双眼飞快地扫过竹简上的文字，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张邈、陈宫？！竖子！安敢如此！”
曹操猛地将竹简攥紧，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我对尔等如此信任，委以重任。尔等怎敢开城投降，倒戈吕布！”
他那原本还算沉稳的气度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背叛的暴怒。
陆琰此时休息之处离得不远，将曹操的反应尽收眼底。
“看来这兖州的局势比想象中还要糟糕。这张邈和陈宫可都是曹操的故交和重要谋士，竟然连他们都反了，这打击可不小哦。”
果然，曹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声音却依旧冰冷的说道：“传我将令！大军即刻开拔，急速行军！日夜兼程，务必以最快速度返回兖州！若有贻误军机者，斩！”
最后那个“斩”字，曹操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股浓浓的杀意，让周围的将士们无不心中一凛。
军令一下，原本略显疲惫的队伍再次被注入了一股强心剂，或者说是被死亡的恐惧所驱动。
士兵们匆匆收拾行装，顾不上喘息，便再次踏上了征程。
陆琰此刻才真正见识到曹操作为一代枭雄的统军能力。
即便是在如此仓皇的撤退之中，曹军的队列依旧保持着相当的严整。
各部之间调度有序，斥候往来不绝，将前方的道路情况和可能的敌情不断回报。
曹操本人则身先士卒，骑着他那匹枣红色的绝影马，不断在队伍中穿梭着，鼓舞士气调整部署。
他那七尺的身躯此刻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精力，细长的眼眸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长髯在风中飘动自有一股威严。
“这曹阿瞒，果然不是盖的。平时看着像个邻家大叔，一旦认真起来，这气场这能力，啧啧啧。”
陆琰看着此时的曹操的身影，心中暗自评价道。
他又看到夏侯惇、夏侯渊等曹氏亲族将领，此刻也是各司其职，指挥着麾下部队丝毫不见慌乱。
这些人的勇武和忠诚，构成了曹操集团的核心力量。
然而，当大军再次经过那些不久前才被他们亲手屠戮过的徐州城池时，陆琰的心情又变得无比沉重。
那些曾经还算完整的城郭，此刻己是断壁残垣。
焦黑的木梁七零八落地倒塌着，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未曾散尽的焦糊味和血腥气，只是比之前淡了些许，却更添了几分腐朽的恶臭。
城中死寂一片，看不到一个活人，甚至连犬吠鸡鸣之声也听不到。
偶尔有乌鸦落在残破的屋顶上，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更显得此地如同鬼域。
不久前这里还是人声鼎沸，百姓们还在为生计奔波。而现在一切都被战火吞噬。
陆琰看到一些曹军士兵经过这些地方时，脸上露出了麻木的神情，仿佛对这一切早己司空见惯。也有些士兵则刻意避开视线，加快了脚步，似乎不愿再看这人间惨剧。
这种井然有序的撤退大军，与身后那一片死寂绝望的焦土，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反差。
“一边是令行禁止、调度有方的精锐之师，一边却是毫无人性的屠戮和毁灭。这曹操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陆琰的内心此刻充满了矛盾。他理解乱世之中强者为尊的法则，但他无法认同这种对生命的漠视。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那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一路急行军，风餐露宿，陆琰和他手下的陆氏亲兵们都己是疲惫不堪。
好在他们人少目标不大，在曹纯眼中也暂时算不上什么威胁，倒也没有受到太多刁难。
数日之后，大军终于抵达了兖州境内。
远远望见鄄城的城墙，曹操以及麾下将士们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荀彧和程昱他们，总算是守住了这几处地方。”陆琰心中想着。
鄄城、范县、东阿三县未失，意味着曹操在兖州还有立足之地，不至于全盘皆输。
“快看，是主公！”
“是曹将军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大军缓缓开进鄄城。城内的守军和百姓见到曹操主力归来，爆发出一阵欢呼。
陆琰随着部队进驻城内指定区域安歇，他手下的亲兵们一沾到地面，便东倒西歪地睡了过去。
陆琰自己也是筋疲力尽，但他强打精神，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他看到曹操入城之后并未立刻休息，而是首接召集了荀彧、程昱以及随军的主要将领，在临时征用的县衙内议事。
灯火通明的县衙内，人影晃动，不时有刻意压低了声音的争论声传出。
“看来，曹老板这是要连夜商议如何反攻吕布了。”陆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这下可有得忙了。吕布那家伙，可不是徐州陶谦那些残兵败将能比的。”
他抬头望了望夜空中那轮残月，心中思绪万千。
这乱世的棋局，一步比一步凶险。
自己这个小小的棋子，又该如何在这惊涛骇浪中保全自身，甚至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呢？
“先活下去，再想其他吧。”
陆琰无奈得叹了口气，找了个避风的角落也合上了疲惫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