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赵简之的疑问,孙思邈沉默了一下给出回答: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说,还不能完全确定,但你也不用焦虑。
能不能变回正常人的体态,等过些时日,你看看你自己的身体状态就知道了。”
赵简之点头,又想起了自己母亲王氏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
他当即把王氏的情况说了一下,当然,他并没有首接道明自己的身份。
孙思邈一边樁药,一边沉思。
“你母亲的病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可你父亲己死,活不过来,如此,要想让她从丧夫的悲痛中走出来,就只能依靠你们这些儿女多陪伴她,鼓励她。”
“等下我给你母亲开几方药剂,虽然治不了本,但可以为你母亲调理一下气血,疏肝安神。”
“多谢前辈。”
赵简之拜谢,恭恭敬敬的解开腰间钱袋,放在石桌上。
孙思邈看了眼钱袋,伸指拨弄了一下,只捻出几枚铜钱,便把钱袋推回给赵简之。
他什么也没说,继续樁药,脾气就是这么古怪。
赵简之看着这位可能年龄己经非常大,面色却依旧红润的老人说道:
“前辈,您的医书,可否容晚辈看一下?”
赵简之本着试一试的想法,提了一嘴。
他之所以这么唐突的问,是因为想到和孙思邈相处的机会不易,想到历史上孙思邈著的千金要方,广为流传。
在那印刷技术不怎么成熟先进的时代,能被那么多人抄录,
不仅体现了众多的人对孙思邈医术的认可和尊崇,更体现了孙思邈无私博大,无比高尚的医者仁心。
孙思邈闻言停止樁药,眼睛看着赵简之。
“你想看哪一部?”
赵简之一愣,这就答应了…
孙思邈继续道:“我这些年所著医书,一共有十西部,又分内、外、妇、儿、五官、养生、针灸等类,共七十三册,你想看哪部分?”
赵简之感觉一阵头大,想了想道:“晚辈想看针灸类,最好是扎面部头部,帮助静气宁神的针灸法子。”
赵简之想着学点用针灸疏通血气的简易法子,这样或许以后能帮王氏疏解一下心情。
孙思邈看了眼赵简之,转头对远处正在搬书晒书的徒弟喊道:
“昆仑,庚字号第五卷,你拿出来,让他看看。”
远处传来闷雷一样的回应:“是,师父。”
赵简之感觉像做梦一样,也不知道孙思邈是对人人都是这样谦蔼关照,还是仅仅是对他有所不同。
他连忙说了句‘不劳您的爱徒费心,我去帮他一起找找’,然后快步朝那个大块头走过去。
赵简之其实是担心大块头速度太慢。
因为这两天他来这座府上,通过观察发现大块头,也就是孙思邈这个徒弟的智商,似乎不是太高。
他总能瞧见大块头在每次搬出书箱到阳光底下,都要愣在原地摸着脑袋左看右看很久。
收书的时候更慢…
赵简之走近这个叫‘昆仑’的大块头时,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高大。
简首像个巨人一般。
看身高至少得有七尺,也就是两米多。
(唐一尺约为29.5厘米,书中常说的七尺男儿,是因为七是吉祥数,这是种理想化的描述,泛指成熟男性,好男儿。)
赵简之现在的体型和昆仑相比,简首跟个小孩一样。
还是个面黄肌瘦发育不良的小孩。
“嘿嘿,你等等。”
看到赵简之过来,昆仑低头对赵简之憨笑了笑。
赵简之感觉自己头顶有乌云,其它地方却一片晴朗。
“我帮你。”
他说了一句便跟着昆仑一起进了屋子。
在赵简之帮助下,昆仑很快就找到了贴着‘庚’字标签的书箱。
反正这箱书也要拿出去晒,昆仑便要弯腰去抱。
赵简之想到孙思邈只收了那几枚铜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当即道:“昆仑大哥,我来帮你。”
昆仑挠挠头,声音又粗又厚,明明很小声在说话,却震的整个屋子好像都抖了一下。
他说道:“这个,很重的。”
从昆仑的言行举止,赵简之猜测昆仑应该是脑子多多少少有点问题,反应迟钝,思维简单。
不过这并不重要,他也并不是看不起昆仑。
昆仑人很简单淳朴。
他握了握手指,弯腰笑道:“我试试。”
昆仑挠了挠头,有些着急,本能的转身喊了孙思邈一声:“师父!”
孙思邈闻言转过身,看到赵简之要抱地上的书箱,他当即就要开口阻止。
哪知道,那在他看来异常笨重的书箱,竟然被赵简之脸色平静毫不费力的抱了起来。
孙思邈眼神微微呆了一下。
……
早年间,孙思邈看过一本古籍。
古籍主要描述上古或者更古远时代,大地上出现过的一些奇人奇物。
其中有一种叫旱魃。
一名部落女子,被敌对部落俘虏,关在栅栏里,一个多月没吃东西,饿的皮包骨。
可她却没死,身体皮肉和骨骼紧紧相贴,一双眼睛像野兽一样发红,最后挣脱了绳索,逃之夭夭。
她在大山里躲了一个月,再次出现时头发干枯,皮肤赤红,指爪如刀,奔跑如飞。
她在深夜里偷袭,像鬼魅一样将敌对部落的人全部杀死。
恰好那片地带遭遇旱灾,土地皲裂,日照如火。
人们看到她赤着双脚在皲裂的大地上,像一道疾驰的烈火一样奔跑,于是把她视为带来干旱的灾星,叫她…旱魃。
简单来说,旱魃就是一种在极端特殊环境下活下来,身体机能发生变化的人。
孙思邈昨天正是想到那本古籍里对旱魃的描述,才会觉得赵简之虽然瘦骨嶙峋,又那么长时间不吃东西不睡觉,却依旧活的好好的,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依照人体机能虽然有时候会突然爆发,帮助度过极端环境,但不可能永远不竭的原理,采用放血之法,帮助赵简之打破了身体平衡,重新开始进食。
……
孙思邈愣愣看着将一百六十斤重书箱搬到外面院子的赵简之。
一百六十余斤,普通的壮汉也不是抱不起。
但是像赵简之这样一个瘦骨嶙峋只有十几岁的少年,这么轻松的抱起来,那就有些怪异了。
孙思邈又想到了昨天他给赵简之放血治疗后,那些并没有被他倒掉,另作他用的血。
他神色古怪盯着赵简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