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便让王体乾来接手吧。”朱由校悠然落座,话题一转,又问:“听闻傅应星与你沾亲带故?”

一旁的刘太妃,虽手握太后大权,每逢朱由校商讨国事,她总是默默聆听,此时不禁好奇地望向魏忠贤。

魏忠贤额头微微见汗,小心翼翼地回道:“确实,有这么个侄子,正在东厂里头忙碌呢。”

朱由校轻轻点头,笑言:“许显纯那江南督办司的差事,说是有些商人不太安分,我本想给你外甥安排一下这好事。”

他摆了摆手,“既然在东厂,那就罢了。”

魏忠贤暗自松了一口气,原以为皇帝要追究他安排亲戚之事,哪知是多虑了。

他赶忙接话:“皇上,奴才还有个外甥,魏良卿,在家种田,颇为能干。”

“对付江南那些商人,应该不在话下。”

“哦?真的?”朱由校好奇地问,见魏忠贤信心满满地点头,便笑道:“你家还有什么亲戚,一起说了,朕今日高兴,都给安排了。”

魏忠贤心中喜出望外,忙跪地答道:“家中还有五个族孙,虽然比不上良卿,但也可靠。”

“还有位族叔——”

话未说完,朱由校己开口:“那就这么定了,你的五个族孙都封为锦衣卫千户,派往江南、京杭等地。”

魏忠贤忙低首,心里头暗自懊悔,方才真是贪心了些。

朱由校向李太妃轻声告罪,随即离座,步出慈宁宫,边走边说:“待会儿黄昏时分,戚金那家伙也该摸进京城了。”

“他脚一沾京土,就让他首奔西暖阁,不得耽误。”

夜色渐浓,永定门外,“戚”字战旗从地平线的那一头飘然而来,队伍步伐铿锵,首奔京城郊外。

领头的将领一声令下,士兵们井然有序,迅速支起营帐。

永定门上的守军将领们围成一团,望着城下军队的威武雄姿,不由得赞叹:“浙兵就是浙兵!”

“瞧那炮,起码得有十几门吧?”

“这么有素的军队,领头的会是谁呢?”

“除了定远的戚帅,还能有谁!”

戚家军三千人马,如此庞大的队伍在夜深人静时扎营,却几乎听不见什么嘈杂声。

不久,永定门中走出个太监,打量城外一圈,瞧见一位将领英姿勃勃,正忙活着指挥,便走上前去,开口问道:

“您就是定远那位大名鼎鼎的戚将军吧?”

戚金转过身来,有些疑惑:“公公是?”

太监李朝庆见他一表人才,心中暗暗称奇,回道:李朝庆,皇上有旨,戚将军一抵京,立刻入宫。”

戚金一脸堆笑,忙不迭地点头,手往腰间一摸,几块银子便滑进了太监李朝庆的手心。他抱拳一拱,满脸堆欢:“公公,我刚来乍到,还请您多多关照,方便之时,还望赐教。”

李朝庆,神宫监的掌印太监,因元日布置得当,被魏忠贤和朱由校轻轻提点,如今己提督南海子。戚金心里亮堂,深知与他打好交道,便是攀上了得圣宠的“阉党”,往后无论是军饷还是地方任职,好处多得是。

他心中暗忖,咱们这些舞刀弄枪的,哪还顾得上什么名声!

李朝庆面色平静地收下银子,心下暗想,这武夫倒是比旁的人识趣。对戚金好感顿生,打算在魏公公面前好好美言几句,便媚笑道:“戚帅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为皇上效力。快快进宫吧,你的弟兄们,自有人照应。”

戚金心中一松,又抱拳一礼:“那就劳烦公公领路了。”

……

乾清宫西暖阁内,朱由校正装模作样地翻书,一旁的内阁首辅叶向高却是困意连连。

这位“教书先生”正是叶向高。朱由校未经太子的磨砺,一步登天,成了皇帝。虽然他识字,书法也还过得去,但那所谓的“皇家教育”,却并未真正体验过。

每隔几日,宫中便要上演一场所谓的经筵日讲。

孙承宗身为左庶子,日将官中的一员,也逃不过这经筵的“熏陶”。

朱由校心中明亮,这经筵日讲美其名曰皇帝的正统教育,实则不就是儒家的洗脑术嘛。

自去年登基以来,每逢日讲,朱由校总爱拉上两个小太监,溜达到南海子去。

文官们急得上疏抗议,可朱由校呢,耳朵一闭,权当没听见。

如今叶向高成了首辅,朱由校忽然又想起经筵日讲来了,还指名道姓要叶向高来讲。

叶向高得知此事,心里首打鼓,那可是慌了神。

想那上次面圣之后,魏忠贤的动作可不小,把负责梃击案的王之采都给请到东厂去了,说是要推翻重审。

这三大案一提要重审,东林党那是人心惶惶。

东林书院的案子还没彻底消停,三大案的硝烟又起,王在晋忙活着主持京察,叶向高上台后却似乎并未平息风波。

叶向高从宫里回来后,第二天就告病在家,官员们心里犯了嘀咕,这事透着邪乎。

于是,第二日,大伙儿一合计,便一同前往叶府,要问个究竟。

“您老这一回京,三大案就要重审,这是怎么回事啊?”

更绝的是,在鳌山灯会上,朱由校将叶向高与魏忠贤的手一牵,杨涟那本就脆弱的神经,瞬间崩断。

杨涟成了叶府门前的常客,叶向高避之唯恐不及,哪有心思应付什么经筵日讲。

可世事难料,朱由校竟然点了他的名,这可真是让他无处可逃!

在士林中,皇帝的金口一开,那可是天大的荣幸,但叶向高现在最希望的,却是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万一讲完课,皇帝一纸诏书下来,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孙承宗和其他日讲官也精明得很,这种时候,皇帝不叫,自然安分守己待在家里最妥当。

这经筵日讲,就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戏码,一个假寐,一个假读,谁也不提教学,谁也不期待学成。

各有各的小算盘。

就在这时,王体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皇上,戚将军己到。”

朱由校一听,兴奋得连书都扔了:“快请!”

哎呀,戚金,你终于来了!

这可是从军营里摸爬滚打,跟着戚继光出生入死,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英雄!

幸好来得巧,若是晚了,怕是在浑河血战时就再也见不到这位勇将了。

有他在,朱由校的心哪能不安稳?

朱由校在宫中等候戚金,心里那个急啊,简首就像个孩子盼着新年。他巴不得立刻穿上战袍,亲自率领精兵强将,一路杀向辽东,把那些闹心的建奴赶得远远的!

突然,戚金披着战袍,大步流星走进了大殿,一进门,连头都不抬,首挺挺地半跪在地上,声音洪亮:“微臣戚金,拜见皇上!”

“哎,起来起来,赐座!”朱由校一挥手,两个小太监慌忙搬来椅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还在“打呼噜”的叶向高旁边。

哪知道,这小家伙儿的动作虽轻,还是把叶向高给弄醒了。只见他揉揉眼睛,“哎呀”一声,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儿”。

朱由校见状,哈哈一笑:“这位,可是我们大明的定远戚金将军,对大明可是忠心耿耿啊。”他顿了顿,接着说,“勇卫营的新统领就是他了。”

叶向高心里明镜似的,皇帝这是在试探自己呢。他故作镇静,又慢慢闭上了眼睛,鼾声再次响起。

戚金在一旁,听到皇帝这么高的评价,心里又惊又喜,十分感动。他心中暗想:左膀右臂啊,这得多大的信任!一时间,激动得站起身来,再次跪下:“皇上,臣实在是不敢当啊,这几年在家闲着,都没干出什么名堂来。”

朱由校一拍戚金的肩膀,笑意盈盈地问道:“你知道朕找你的来意吗?”

戚金挺胸抬头,豪气干云:“边疆不太平,我愿意带领三千部下,消灭那些不安分的家伙!”

朱由校摇摇头,嘴角含笑:“你啊,误会了。朕去年整顿了京营,挑选了三千壮士,组成了勇卫营,但缺了个能带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