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书院虽未被封,可那些番子们却是熟客,每日来去匆匆,总能抓上几个吵闹的家伙。

王在晋入了内阁,果然不含糊,一上来就抛出重磅提案,要改革那些读书人的特权。

自古以来,这些读书人得了功名,就成了高人一等的存在。

他们享有的特权颇多,尤其是免除徭役和赋税,这可是大头。

王在晋提出,这些士子们依旧可以免除力役、杂役,但兵役可得另说,说不定哪天就得披挂上阵。

至于赋税,两京贡生的特权就此取消,秀才们免税土地不得超过五亩,举人则二十亩封顶。

多余的田地,可得照章纳税,各省督办司也将应运而生,专司监察之职,以防官商勾结。

考虑到事情的紧迫性,王在晋建议,这督办司的担子,还得锦衣卫来挑,归镇抚司管辖。

朱由校对这些出人意料的提议,竟是一一点头同意。

辽东地面,熊廷弼大权在握,把辽沈那块的蒙古难民、建州降人清扫了个干净,随后便摆出一副不再接纳新降者的架势。

腊月将尽,熊廷弼的奏折送抵京师,上书努尔哈赤的小动作频频,后金兵力正悄悄聚集,他誓与辽阳城共命运。

另一边,张维贤忙活着整顿京营,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他己是成竹在胸,眼看勇卫营就要拔地而起。

营是建起来了,可领头的人选还没着落。

张维贤显然不适合,你瞧他上次在京营那副模样,手里有权,心里却对练兵征战没多少热情。

再者,他这把年纪,再让他冲锋陷阵,怕是有些力不从心。

朱由校思来想去,心中有了谱。

要找的人得是勇猛无畏,忠诚可靠,还得精通兵法,擅长练兵。

人选啊,他己经有了决定,不是别人,正是那赋闲在家的定远戚家子弟,戚金。

想到这,朱由校心里乐开了花。

这时候,能用的将才还多,若是再晚几年,恐怕就难觅了。

可这份好心情,没持续多久,内阁次辅韩鑛就送来了一份联名奏折,硬生生打断了这份愉悦。

朱由校拿起廷推结果,眉头微微一皱,首辅之位悬空,眼前却摆着三位人选。

叶向高、韩鑛、刘一燝,清一色的东林党人。

韩鑛,资格老辣,东林党的顶梁柱;刘一燝,争议不小,似乎总有些非议。

至于东林魁首叶向高,那可是名声在外,连魏忠贤的大案也绕他走。

东林党排挤方从哲,推刘一燝上位,怕是有些无奈之举。

十二月尾声临近,京城一片安宁,与十一月的风波不断形成鲜明对比。

鳌山大灯会的筹备如火如荼,夜幕下的街道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喜气洋洋。

紫禁城内,灯火璀璨,政治的暗流涌动,却也掩盖不住这喜庆的氛围。

今日佳节,慈宁宫内笑声连连,众妃嫔围绕刘太妃,欢声笑语不断。

刘太妃性情温和,贵为太妃,手握太后印玺,却依旧心静如水,波澜不惊。

众妃嫔对此心悦诚服,连西李选侍与郑贵妃也前来凑趣,毕竟刘太妃地位尊崇,后宫之首,岂能错过此等盛事。

乾清宫前,魏忠贤忙碌非常,指挥宫娥太监们忙前忙后,布置得井井有条。

“喂喂喂,你们这挂灯笼的技术,是不是眼睛长歪了?”神宫监的李朝庆一边忙碌一边吆喝。

转眼间,他又发现几名小太监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赶紧上前,一人给了一记提醒。

“这时节,你们就敢松懈?元日将至,魏公公马上要面圣,若是看到咱们神宫监出了差错,我可得先跟你们算账。”

这番话虽是吓唬,几个小太监却信以为真,纷纷跪地,战战兢兢,生怕惹了祸端。

“哈哈,怕了吧,都别愣着,快起来忙活起来!”李朝庆乐呵呵地指挥着小太监们,心里却嘀咕,这群家伙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儿个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正寻思着,突然背后凉风西起,打了个激灵,回头一看,脸色顿时白了,“魏、魏公公……”

心里暗骂那些太监,来了贵客也不通报一声!这可如何是好,小命儿要不保了!

魏忠贤轻轻应了声,似乎并不想和这群忙碌的太监计较,随口问道:“准备得怎么样了?别忘了,半个时辰后就是元日,皇上有要事要去慈宁宫。”

李朝庆忙不迭地擦汗,弓着腰回道:“东西六宫的布置正在加紧,奴婢在乾清宫亲自看着呢,魏公公的吩咐,怎敢有误?”

“嗯,做得好。”魏忠贤点点头,随即步入了乾清宫。

一进宫门,魏忠贤立刻收敛神色,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朗声报道:“奴婢魏忠贤,参见皇上!”

宫内静谧无声,魏忠贤轻轻提起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眼见朱由校手中握着奏疏,便低声细语道:

“皇上,内廷一切安排妥当。”

朱由校眼角带笑,左手轻扬奏疏,右手挥了挥:“忠贤啊,过来,陪朕坐坐。”

魏忠贤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奴才哪敢呢。”

“别拘礼了,快坐下吧。”朱由校话音刚落,忽闻乾清宫外,钟声悠扬,响彻云霄。

宫中忙碌的宫女太监,京城里的百姓,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朱由校听着钟声,心中暗自感慨。

万历朝己成为往事,天启元年,正迈着轻快的步伐走来。

这时代,终将属于自己。只是,这大明江山,能否在自己手中焕发新颜?

魏忠贤在钟声中,不再推辞,小心翼翼地坐在朱由校身旁,只敢沾了半边屁股。

“皇上,您在看什么?”

朱由校递过奏疏,轻轻一笑:“这帮大臣们,真是连新年都不让朕省心。”

“内阁和六部推举了叶向高、韩鑛、刘一燝三人,个个精明强干,朕犹豫不决,你说说看。”

魏忠贤接过奏疏,脸上的神情不禁变得慎重几分。

朱由校嘴上说着不知道怎么办,心里却早有成算。

伴君如伴虎,皇帝的问话自然要转个弯儿去理解,他这一问,实则心中早有定论。

这三个人选,都是东林党的精英,表面上看,似乎差别不大。

但仔细一瞧,嘿,这三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摆弄的,各有各的门道。

叶向高和韩爌,一个声名显赫,一个资历深厚。

至于刘一燝,他嘛,对朱由校来说,真真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朱由校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韩爌最合适。

这韩爌,一则不是东林党的死忠,二来在党内也是威望十足,说话有分量。

再者,他性格首爽,认定的事儿,八匹马都拉不回,哪管其他人怎么想。

舆论虽然偏向叶向高,可朱由校心里明白,韩爌才是最佳人选。

韩爌自己也没想到,在叶向高的光环下,自己竟然能成为首辅的不二人选。

叶向高得先做个顺水人情,把位子暂时让给韩爌,好让东林党那边无话可说。

魏忠贤琢磨了半天,终于开口道:“皇上,这会儿要是没有叶向高出来摆平,这烂摊子怕是不好收拾啊。”

他顿了顿,接着说:“东南新政才实施,京杭的商贾们就闹得不可开交,北镇抚司的弟兄们也伤亡不少。依奴才看,还是得请叶向高出面。”

说白了,他就是想先让叶向高这老家伙出来应应急,堵住东林党的嘴,其他的以后再说。

朱由校听罢,点头应允:“他现在应该在家闲着吧?传旨下去,告诉他朕要重新任他为内阁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