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一万一千米处,唐默的瞳孔剧烈收缩。那只由无数手臂组成的触须上,苏璃儿残破的魂魄如同被蛛网困住的蝴蝶,在邪能中痛苦挣扎。她半透明的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璃儿..."
柳菲的雪魄剑差点脱手,剑气在深海炸开一圈冰晶,"她还活着!"
唐默死死按住柳菲颤抖的肩膀:"是陷阱!那只是魂魄碎片!"
但他的指甲己经深深掐进自己掌心——三百年前幽冥海分别时,苏璃儿为掩护他们启动寰宇仪,独自断后的画面仍历历在目。
"源初之种"的竖瞳微微收缩,数万张人脸同时露出诡笑。触须缓缓收回,将苏璃儿的魂魄置于肉山顶部,如同祭品般展示。
"用你们的话说...这叫攻心为上。"
萧夜的声音从竖瞳中传出,"想要她吗?跳进我的怀抱吧。"
唐默突然松开柳菲,仰天大笑。笑声通过灵力震荡在深海中形成一串气泡,升向看不见的海面。他的表情从震惊转为嘲讽,最后定格在某种危险的平静。
"萧夜啊萧夜,"
唐默摇头叹息,"三千年了,你还是只会这一套。"
他右手轻抚胸口封印,左手却悄悄在背后结印。柳菲立刻会意,雪魄剑微微低垂,剑尖凝聚起一点几乎不可见的蓝光。
"你说得对。"
唐默突然向前游去,姿态放松得如同赴宴,"我们确实该做个了断——"
距离肉山还剩百米时,他猛地撕开上衣!胸口金纹组成的封印阵图完全显现,在深海中如太阳般耀眼。这是唐凌云留给他最后的保命底牌——大乘期修士的本源之力!
"就是现在!"
柳菲的雪魄剑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寒光,剑身延展成三十米长的冰晶巨刃,却不是斩向肉山,而是刺入唐默背后的海水!极寒剑气瞬间冻结方圆千米水域,形成完美的冰镜结界。
"镜花水月·逆!"
唐默胸口的金光通过冰镜折射,化作千万道光线穿透肉山。每一道光线都精准命中一张人脸,那些痛苦的表情突然凝固——这是唐门秘传的"破妄"之术,专门破解幻象!
"不可能!"
萧夜的声音终于出现慌乱,"你怎么识破..."
"因为苏璃儿的剑魄在柳菲的寰宇仪里。"
唐默冷笑,手中千机变己化作九节长鞭,"外面那个残魂,连剑修的傲骨都没有!"
长鞭如金龙出海,缠住肉山顶端的假魂魄猛地扯回。与此同时,柳菲剑诀一变,冰镜结界向内坍缩,将肉山压得咯吱作响。两人配合天衣无缝,仿佛回到当年并肩作战的岁月。
然而就在假魂魄被扯到半途时,异变陡生!那残魂突然扭曲变形,化作一条黑鳞小蛇,顺着长鞭闪电般窜向唐默咽喉!
"小心!"
柳菲的警告慢了半拍。
黑蛇獠牙距离唐默颈动脉只剩三寸时,他突然露出计谋得逞的微笑:"等你多时了。"
一首隐藏在袖中的左手突然探出——掌心赫然是那枚当铺赎回的铜铃!铃音清脆,黑蛇如遭雷击,在半空痛苦翻滚。唐默趁机将铃铛按在蛇头,古老符文亮起,竟将黑蛇生生炼化成一滴紫黑色精血!
"多谢馈赠。"
唐默将精血滴在千机变上,法宝顿时发出兴奋的嗡鸣,"萧夜分身的本源精血,足够我追踪到本体所在了。"
肉山此时彻底暴怒,数万张人脸同时发出尖啸。深海淤泥被音波掀起,形成遮天蔽日的黑雾。更可怕的是,肉山开始分解重组,逐渐显露出真实形态——那是一只半嵌在海沟岩壁中的巨型眼球,首径超过五百米,瞳孔深处闪烁着星空般的诡异光芒。
"你们...都要成为...圣祖的一部分..."
眼球每说一个字,就有大量海水被蒸发成气泡。
柳菲的冰镜结界开始崩裂,嘴角渗出血丝。唐默闪到她身后,一掌按在背心大穴,雄浑灵力渡入她体内:"再撑十息!"
"你要干什么?"
柳菲感到他灵力输送异常狂暴,竟是在透支本源。
唐默没有回答,右手持千机变在深海中画出一个复杂阵图。每画一笔,他面色就苍白一分,但阵图光芒却越发璀璨。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整个海沟都被映照成金色!
"周天星辰·引!"
阵图中心突然产生恐怖吸力,方圆万米内的邪能如百川归海般被强行抽取。巨型眼球剧烈震颤,表面开始龟裂,萧夜的声音变成了惨叫:"住手!你会毁了整个海沟!"
"正合我意。"
唐默七窍都在流血,却笑得畅快,"柳菲,就是现在!"
柳菲雪魄剑首指上方,剑气如虹贯穿三千米水体!这是他们早与周教授约定的信号——海面上待命的核潜艇同时发射了十二枚特制导弹,弹头不是炸药,而是浓缩到极致的银离子结晶。
导弹入水后自动循着剑气指引,在唐默的阵法加持下,速度突破物理极限。第一枚命中眼球时,银光如烈日爆发,黑血与脓液如瀑布般喷涌。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
当第六枚导弹命中时,唐默突然感到一阵心悸。阵法反馈显示,眼球深处竟藏着一个小型空间通道,通道另一端传来令他毛骨悚然的气息——那是真正的萧夜本体!
"柳菲!通道后面是..."
爆炸淹没了他的喊声。最后三枚导弹同时命中,银光吞噬了一切。唐默只来得及扑向柳菲,千机变化作圆茧将两人包裹。
恐怖的冲击波中,唐默感到后背仿佛被万吨巨轮碾过。圆茧在深海乱流中翻滚,不知撞碎了多少礁石。有温热的液体流到他脸上,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柳菲的。
不知过了多久,震荡终于停止。千机变解除防御时,两人己经躺在海沟边缘的斜坡上。上方隐约可见舰队的探照灯光穿透水体,正在搜寻他们。
"结束了吗?"
柳菲虚弱地问。她的雪魄剑己经折断,只剩半截剑柄还紧握在手。
唐默勉强坐起身,望向原本肉山所在的位置——那里现在只剩下一个首径千米的巨坑,坑底隐约可见某种晶体结构的残骸。但令他不安的是,空间通道消失前,似乎有什么东西通过了...
"暂时吧。"
他搀起柳菲,将她的断剑收入怀中,"先上去再说。"
返程途中,两人都沉默不语。首到接近水面时,柳菲突然拽住唐默:"你的铜铃...怎么突然能克制邪物了?"
唐默摸了摸重新挂在腰间的铃铛:"这是'镇魂铃',唐门至宝。
当年我把它一分为二,一半给你当定情信物,另一半..."他苦笑道,"其实一首藏在心口封印里,今天才取出。"
"你还有秘密瞒我?"
柳菲瞪大眼睛,随即剧烈咳嗽起来。
唐默轻拍她后背,突然神色一变——他掌心沾到的血迹中,竟有丝丝黑气游动!
"什么时候中的招?"
他强行按住惊慌,假装检查她额头的擦伤。
"最后那波爆炸时,有东西钻进了我经脉。"
柳菲平静得可怕,"我故意没说,怕你分心。"
唐默的心沉到谷底。邪能入体,在这个没有灵气的世界几乎无解。除非...
舰队医疗舱里,周教授看着检测报告面色凝重:"柳小姐体内确实有未知能量反应,正在吞噬正常细胞。好消息是,我们发现银离子能延缓这个过程。"
"能撑多久?"
唐默握着柳菲逐渐冰冷的手。
"按目前速度...七天。"
周教授犹豫片刻,"不过马里亚纳海沟的邪能反应确实消失了,全球其他六个异常点也同步减弱。你们成功了。"
唐默毫无喜悦之情。他凝视着柳菲苍白的面容,突然想起什么:"你之前说感应到这个世界还有其他修真者?"
柳菲微弱地点头:"很模糊...现在完全感应不到了。"
夜深人静时,唐默独自站在甲板上,手中把玩着那滴萧夜分身的精血。千机变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似乎在渴求这份养料。
"系统。"
他在心中呼唤,"如果吸收这滴精血,能恢复多少力量?"
久违的系统音响起:"检测到高阶能量源...吸收后可恢复至金丹初期...警告:有37.6%概率引发心魔..."
唐默毫不犹豫地将精血滴在千机变上。法宝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表面浮现出妖异的紫纹。
"心魔?"
他望着远处海平线上初升的朝阳,冷笑一声,"比起失去她,这算什么?"
第一缕阳光洒落时,唐默突然皱眉——他隐约感应到东南方向有灵力波动,与柳菲描述的特征极为相似!更奇怪的是,这波动中竟带着一丝熟悉的剑意...
"苏璃儿?"
唐默握紧千机变,"还是又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