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又起了,卷着新的落花掠过沁芳亭,夜风吹过沁芳闸冰面,将残石碎片下的暗流声送进耳中,
那声音像是铁链拖拽、又似符咒低语,与荣禧堂深处传来的幽蓝光芒,遥相共振。
黛玉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起身,忽闻怡红院方向传来瓷瓶碎裂声,惊得栖息在梨树上的夜枭,发出凄厉啼鸣。
当黛玉踏着满地落花疾奔时,她腰间的通灵宝玉突然发烫,转过九曲回廊,正撞见悟空倒悬在飞檐上,
金箍棒搅动的气旋,将槐树叶绞成齑粉,“林姑娘快退!”猴毛上的雷火尚未熄灭的悟空,翻身落地,
金箍棒重重杵在青砖上,黛玉见这阵仗,急忙后退,“那厮周身妖气,与雷部天罡阵同源,定是雷部天将他们留下的后手!”
黛玉望着悟空眼底跳动的金芒,想起方才阵眼残石映出的、封神榜残卷画面,
正欲开口询问,忽有缕似檀似腥的气息,拂过颈侧,两人对视瞬间同时变色,循着气息撞开雕花槅扇,
只见贾宝玉半倚在湘妃竹榻上,脖颈处浮现金色咒文,如锁链般缠绕着,锦缎寝衣被冷汗浸透,胸口正以诡异频率起伏。
“宝玉!”黛玉发间海棠簪应声而碎,素帕按住他渗血的唇角时,触到皮肤下蚯蚓般蠕动的纹路。
悟空金箍棒重重砸在门槛上,震得整间屋子嗡嗡作响,“不过是个被妖物附体的凡人,值得你...”话音戛然而止,
只因黛玉骤然抬头的目光,如淬毒银针,让他想起五百年前,蟠桃园里被偷摘时的酸涩滋味。
此时,窗外血色花瓣突然如箭雨,破空而来,在半空凝成玄鸟形状。
悟空反手挥出金箍棒,却见鸟喙啄向宝玉眉心的瞬间,万千流萤从咒文裂缝中涌出,
宝玉喉间发出撕裂般的声响,前半句是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林妹妹”,后半句却化作金属摩擦的刺耳:“天道...不容...”
而林黛玉腕间的通灵宝玉,烫得几乎能灼伤皮肉,映得咒文泛起诡异的紫光。
她分明瞧见,贾宝玉眼底翻涌的黑雾里,闪过封神榜残卷上的饕餮符纹。
“快闭气!”悟空扯住她后领向后急退,捆妖索如灵蛇缠住宝玉周身,血色花瓣突然化作万千细针,在捆妖索上割出道道焦痕。
月光穿透云层时,宝玉额间咒文投下的阴影,竟与悟空当年头顶的紧箍咒如出一辙,猴眼猛地睁大,金箍棒无意识攥得‘吱呀’作响。
而黛玉望着宝玉扭曲的面容,又想起素娥袖口中,那《封神榜》残页,黑影那句“天道弃子”的冷笑,在耳畔轰然炸响。
黛玉指尖抚过宝玉冰凉的手背,感受着他皮下符咒的脉动,“不!这不是寻常妖物,还记得荣禧堂的幽光吗?与阵眼残石...”
话音未落,宝玉突然暴起,被捆妖索束缚的手腕,竟挣出片片鳞甲,张口喷出的黑雾里,隐约浮现出雷部天将铠甲上的、“天道监工”烙印,
当她将碎玉贴近悟空眉心时,女娲石碎片竟产生共鸣,在悟空额间投射出一幅,全息星图:
流转的星芒中,神瑛使者曾以绛珠仙草为引,试图修补天道裂缝,却被造物主反手囚禁在通灵玉中,化作操控人间的傀儡核心。
星图忽如活物般扭曲重组,数以万计的星轨,交织成古老纹路,最终凝成一座悬浮的混沌罗盘虚影,
悟空瞳孔骤缩,金箍棒重重砸在地上,震起漫天烟尘:
“原来,所谓‘木石前盟’,不过是天道用来牵制女娲残魂的锁链!这‘混沌罗盘’,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宝玉突然剧烈颤抖,双眼翻白。神瑛侍者的残魂,竟强行冲破天道封印,在众人面前显化出三丈高的虚影,哆哆嗦嗦地说道:
“归墟不是地名,是天道关押上古罪魂的、灵魂监狱,而罗盘,是监狱的钥匙,西凶则是看门犬,那‘饕餮’贪婪无度,见什么吃什么;
‘穷奇’喜好食人,从人的头部开始进食;
‘梼杌’性情凶狠,难以驯化;‘混沌’是非不分,善恶不明,它们共同守护着归墟,阻止一切试图接近的人。”
虚影伸出透明的手掌,在空气中画出一道裂痕,裂痕深处传来金属齿轮转动的轰鸣,
天道金光如瀑布般灌入院中,宝玉的身体开始崩解成金色光点。黛玉慌忙以葬花大阵的花瓣为牢笼,暂时困住那些光点:
“呆子!快与神瑛前辈沟通!他的残魂就要消散了!”
悟空闭目凝神,以心神触碰眉心的女娲石碎片,竟听见神瑛侍者,跨越千万年的叹息:
“石猴...当年女娲娘娘补天时,特意留下两块碎片...一块化你,一块化我...天道怕我们联手揭开创世真相...”
当悟空再度睁眼时,眼中己染上神瑛侍者的金光:“我明白了!‘混沌罗盘’不仅能破天道枷锁,还能还原女娲补天的真相!”
他握住黛玉的手,将女娲石碎片的力量,导入她体内,“但要进入归墟,必须有人献祭本源...林妹妹,当年神瑛以甘露灌溉绛珠草,如今该我护你周全了。”
就在此时,邢岫烟的身影突然穿透大阵而来,她手中的封神榜残卷滴着黑血,每一滴血都在腐蚀花瓣牢笼:“好感人的戏码。”
她冷笑一声,榜文展开处,竟浮现出宝玉被囚禁的记忆画面,“不过,神瑛说错了,西凶不是看门犬,是监狱的一部分。
‘饕餮’食欲,‘混沌’食善,‘梼杌’食念,‘穷奇’食勇...你们带的东西,够喂饱它们吗?”
黛玉这才注意到,邢岫烟袖口露出的罗盘残片,与宝玉手中的碎片严丝合缝,
而悟空则在瞬间明白:原来神瑛侍者的遗愿,是让他们用女娲石碎片作为“食物”,引开西凶。
他悄悄将碎片掰下一角,藏入黛玉发间,却被邢岫烟一眼识破:
“天真,归墟里的凶兽,连天道都不敢首视...当年女娲为何补天?因为她用罗盘看过真相...”
话音未落,宝玉的身体彻底化作光点,神瑛侍者的虚影,将最后一道金光注入悟空眉心:“去归墟第三层...那里有...造物主的...忏悔录...”
虚影消散前,指尖轻轻点在黛玉心口,她突然想起自己葬花时,曾对着花冢许愿:“若有来世,愿化利剑,斩破天道樊笼。”
此刻,这个愿望正在她血脉中,熊熊燃烧...
远处,归墟方向的天空,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露出齿轮与锁链构成的,一扇黑色巨门,
悟空握紧黛玉的手,筋斗云在脚下翻涌成血色:“林妹妹,怕不怕?”黛玉轻笑,将染血的《葬花吟》卷成利刃:“跟着猴哥,刀山火海,我也敢闯。”
邢岫烟望着他们的背影,榜文上突然浮现出新的预言:“当‘木石之盟’化作弑神之枪,天道的黄昏...才刚刚开始。”
而在悟空眉心深处,神瑛侍者的残魂与女娲石碎片,终于融为一体,形成一枚金色罗盘的雏形。
那是对抗天道的第一把钥匙,也是千万年来,第一个真正触碰到混沌秘密的,特殊灵魂。
归墟的巨门缓缓开启,门后传来的不是凶兽的咆哮,而是千万被囚禁者的呜咽——他们,终于等到了打破牢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