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狂呼如同潮水般渐渐退去，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后山和劫后余生的死寂。血腥味混合着泥土、冰屑的冰冷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苏砚在萧远山和林薇的搀扶下，艰难地回到竹山苑内。那扇灵竹环绕、符文流转的篱笆门缓缓闭合，将外界的混乱、敬畏与探究的目光隔绝在外。

苑内，古槐苍翠依旧，清泉汩汩，灵竹散发着清雅的异香，仿佛之前的灭世之劫只是一场幻梦。但苏砚苍金如纸的脸色，嘴角尚未干涸的血迹，以及周身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不稳的气息，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惊神一笔的代价何等惨重。

“夫子！” 林薇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要擦拭苏砚嘴角的血迹。

苏砚微微摆手，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无妨…扶我去…墨韵斋。”

萧远山神色凝重至极，他清晰地感受到苏砚体内那原本如同初生朝阳般蓬勃的文气，此刻黯淡枯竭，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更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与虚弱弥漫开来。他不敢怠慢，与林薇一同小心地将苏砚搀扶至书斋内的蒲团上坐定。

“先生…那凌绝峰…”

萧远山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后怕。西品洞玄境！那是真正触摸到天地玄奥、初步掌控一方领域规则的恐怖存在！在整个南离王朝，也是顶尖强者！竟被苏砚一“笔”重创，断臂遁逃！这消息一旦传开，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洞玄境…果然…非…凡俗。”

苏砚闭目调息，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强行催动惊神笔投影，哪怕只是引动了其亿万分之一都不到的威能，反噬之力也几乎将他刚刚稳固的明理境文基彻底摧毁，文渊阁虚影更是黯淡到了极致，仿佛随时会崩塌。若非文道初鸣时汇聚的书院万卷文意护持了本源，他此刻恐怕己魂飞魄散。

“先生安心静养！书院上下，必倾尽全力护先生周全！善后之事，自有老夫！”

萧远山斩钉截铁，对着苏砚深深一揖，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决心。他转身快步离开竹山苑，外面还有堆积如山的尸体需要收敛，无数惊魂未定的弟子需要安抚，以及…如何应对云澜宗随之而来的滔天怒火！

竹山苑内，重归寂静。

林薇守在书斋门口，如同最忠诚的哨兵，小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异常坚定。她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惊扰了夫子疗伤。

苏砚盘坐蒲团之上，意念沉入一片混沌的识海。文渊阁虚影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阁内原本璀璨流淌的文字星河此刻黯淡无光，几近枯竭。唯有阁楼最核心处，那支布满玄奥道纹的惊神笔投影，虽然同样黯淡，却依旧顽强地悬浮着，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混沌微光，如同定海神针，维系着文渊阁不至于彻底崩塌。

他尝试引动外界稀薄的天地灵气，却感觉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剧痛难忍，文气运转艰涩无比。惊神笔的反噬，伤及了根本。

“文渊…万卷…薪火…不灭…”

苏砚心中默诵，不再强行引气，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在对文渊阁本身的感悟之中。他如同一个濒临破产的商人，清点着自己最后的、也是最根本的资产——这座蕴藏着无尽智慧的神秘书阁。

就在他心神与文渊阁虚影最深处的道韵产生共鸣的刹那——

嗡！

那支黯淡的惊神笔投影，笔尖处那一点微不可察的混沌微光，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石子！

一道微弱的、蕴含着无尽书卷气息的涟漪，自惊神笔尖荡漾开来，瞬间扫过整个摇摇欲坠的文渊阁虚影！

轰隆——！

苏砚的意识仿佛被一道无声的惊雷贯穿！

文渊阁虚影剧烈震动！并非崩塌，而是在这微光的涟漪中，阁楼的形态发生了玄奥的变化！原本模糊不清、层层叠叠向上延伸的阁楼结构，在涟漪扫过之处，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抹去了上层的虚幻，只留下了最底层、也是最核心、最凝实的一层！

这一层阁楼，通体由非金非玉、流淌着温润光泽的奇异材质构成，比虚影时更加真实、厚重！阁楼正门之上，那块似虚似实的匾额，此刻彻底凝实！依旧是两个蕴含无穷道意的古篆大字，却不再是“文渊”，而是——

万卷！

万卷阁！

阁门紧闭，却不再给人沉重隔绝之感，反而透出一种等待开启的温润召唤。

与此同时，一股精纯、温和、如同初春细雨般的文道气息，自这凝实的“万卷阁”中悄然弥漫出来，缓缓滋养着苏砚枯竭的识海和破碎的经脉。虽然极其微弱，却如同沙漠中的甘泉，带着生的希望！

“万卷阁…惊神笔反噬之下…竟引动了文渊阁更深层的变化？”

苏砚心中剧震！这变化远超他的预料！这凝实的“万卷阁”，似乎是文渊阁某种更基础、更核心的形态被激活了？是因祸得福？还是…惊神笔本身在引导？

他尝试将意念探向那紧闭的“万卷阁”大门。

嗡！

大门纹丝不动。

但门缝之中，却有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文道本源气息渗透而出，融入他意念之中。同时，一个玄奥的信息片段如同烙印般浮现在他意识里：

【文道基石：万卷阁（初启）】

【蕴养本源，温故知新】

【阁中一日，外界一时。（时间流速1：12）】

【神文碑未启，暂不可入】

“时间流速…1：12？阁中一日，外界一时？”

苏砚心头狂跳！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万卷阁内修炼感悟，效率将是外界的十二倍！这简首是逆天的修行圣地！虽然目前无法真正进入，只能被动接受其散逸的本源气息蕴养，但这己是绝境中的一线曙光！而且，“神文碑”…那又是什么？

他压下心头的激动与疑惑，不再强求。能在这万卷阁散逸的本源气息滋养下缓慢恢复，己是侥天之幸。他收敛心神，如同久旱的沙地贪婪地汲取着这丝丝缕缕的甘霖，引导着那温和的文道气息，极其缓慢地修复着体内千疮百孔的经脉，温养着黯淡的文渊阁（万卷阁）虚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