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子,我生前就想烫个头……这回能圆梦不?”
她的声音嘶哑沙哑,但却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温和,仿佛隔着年轮发黄的旧相册缓缓响起。我回过头,就看见那位老奶奶杵着拐杖,缓缓踏进了店里。她的眼睛浑浊发灰,脸上全是皱纹,穿着一件年代久远的棉袄,手里的拐杖上还缠着红布条,看起来像是从民国电影片场走失的群众演员。
但她一走进来,整个理发铺的温度瞬间骤降十度,墙上灵符“哗啦啦”作响,小白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老板……她不是一般人!”
我叹口气:“我早看出来了。”
小白抖着声音问:“你没看她背后吗?”
我抬头一看,果然,老奶奶的身后浮着一团若隐若现的黑雾,上面一串血红的字逐渐清晰:
阳间冤魂榜·第一名:杜氏老太
我头皮瞬间炸裂,阳间冤魂榜是阴司专门记录阳间最难渡、最怨恨、不愿投胎的亡魂的榜单,排名越靠前,怨念越深、因果越重。而第一名的杜氏老太,传说中曾因一桩奇案,五世不入轮回,冤魂缠身,曾三次攻打地府,还把地藏王菩萨的莲座给掀了……
我喉咙发干:“您……要烫头?”
老太微微一笑:“人啊,到老了就怕忘了自己长啥样。我以前啊,一首想弄个烫卷,看上去精神点,可惜那会儿你爷爷说花钱是浪费,最后我一辈子都没烫过。”
我看着她混浊的眼睛,忽然有点恍惚。
但下一秒,小白在我耳边急急道:“老板,她现在魂体不稳,一旦情绪起伏太大,很可能会炸店!她这级别的冤魂……理发失败是致命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擦了擦手:“奶奶,我这边准备一下哈,您先坐。”
她缓缓坐下,指着镜子前那把老椅子,似乎很满意:“哎哟,这椅子看着像我家以前裁缝铺用的那种。老了老了,还真是走回头路了。”
我强撑着笑意:“对对,这椅子就您这年纪的。”
小白手忙脚乱递过一瓶“安魂香”,让我偷偷点燃,我暗中将香插进镜子背后,屋内香气弥漫,有助稳定魂体。
我轻轻地拨开老太太的头发,发现她头皮上竟隐隐浮现出一道道诡异的经络图,像是被人施了咒——她的发丝根部竟然缠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告冤”、“冤有头”、“不平死”……
我越看越心惊,小白己吓得开始给自己画符防身:“老板你快点,她如果回忆起当年的事,一爆炸咱全店都得升天!”
“好嘞,奶奶,我给您来个‘民国怀旧大波浪’,怎么样?”
老太太似乎一下子笑开了:“我年轻那会儿看电影,最羡慕的就是阮玲玉那个发型。”
我使出八角茴香制敌术的残法,用“退煞水”清洗她的发丝,又拿出“灵火热烫棒”调到最低档温柔塑型,嘴上不停地哄着:
“奶奶你这骨相真好,头型圆润,后脑勺又高,简首是天然的高颅顶,烫什么都好看。”
“哎哟,你这娃嘴可真甜。”她眯着眼笑着,魂体渐渐稳定,黑雾也淡了一些。
然而,当我正准备拿最后一段“锁魂定型蜡”时,镜子里却忽然闪现出一段画面——
一间老宅子里,杜氏老太满脸是血,紧紧抱着一个男婴,门外有人大喊:“快交出来!你那孙子是祸根,不能留!”
“谁也别想伤我孙儿!!”她声嘶力竭。
镜子啪一声裂出一道缝。
她的笑容忽然消失,声音冷得像千年冰窟:“我孙儿……是不是也来了地府?”
我顿时明白了,她执念不只是烫头,她的魂魄之所以不入轮回,是在等一个答案。
我轻声问:“奶奶,您……要找的孙儿,他叫什么?”
老太太的眼神空了几秒,喃喃道:“我己经记不得他的名字了……但他额头上有一颗红痣……生下来就哭了三天三夜。”
我脑中灵光一闪!
“等等……地府最近查无此魂,可是……”
我猛地转头看向小白。
小白:“干嘛,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别乱讲啊!”
我仔细一看,小白的额头上,还真有一颗……红痣!
“你还记得你生前的事吗?”
“我哪记得!我是个野魂漂在路边,被你捡回来的!”
我看了看老太太,再看了看小白,忽然感觉一切因果开始交汇。
老太太盯着小白,眼里慢慢泛起泪光:“你是……我家的那个……阿狗?”
小白一哆嗦:“啊??阿狗???”
她手轻轻颤抖着伸出:“你小时候吃煤球,差点噎死,是我救的你……你脖子上那块胎记,是你娘去世前托我留意的标记。”
小白眼神迷茫,忽然浑身一震,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断开了封印:“我……我好像……真的记得……”
我惊呼:“靠!小白原来你是冤魂榜第一的孙子?”
老太太长叹一声,忽然笑了,魂体像风中枯叶渐渐散开:“烫头烫好了,娃也找着了,冤也解了……我……可以走了……”
小白跪在地上,哽咽着喊了声:“奶奶……”
老太太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这回头发可真好看,乖孙,别再漂了,好好轮回去。”
说完,她的魂影在阳光透进窗子的瞬间,悄然散去。窗边那道血红的“冤魂榜”符咒,也在一阵香气中自燃消失。
我转头看着小白:“你……要走了吗?”
他揉了揉眼睛:“不,我还没想投胎,我还得守你啊,咱俩一起剪出地府最靓的发型!”
我:“那你得换个名字了,‘阿狗’这名字不适合你了。”
小白:“那……叫‘阿卷’吧,从今往后,我负责烫头!”
我:“……”
——
下一章预告:
深夜,一位白衣新娘悄然走入理发店,她身上裹着红布,手里捧着一只骨灰盒。
“我死在婚礼上,如今,要请你为我……完成未了的婚礼发型。”
但骨灰盒里,隐隐传出低语:
“这婚礼,不只是她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