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风比平时更大一些。
店铺外的招牌在风里“嘎吱嘎吱”响个不停，门口那两盆塑料发财树也哆嗦得像被诅咒过。
我一边披上外套，一边问小白：“我们现在是去救快递员？”
“准确说，是去找他身上的生死线。”她边绑头发边说，“你上次剪的是情劫线，属于情绪系。生死线则是命图中最危险的线之一。”
“要是剪错了呢？”
“他立刻暴毙，死法极其惨烈，且会引发‘反剪’，剪刀持有者将承担命报，极可能引发你的命裂。”
“……你不去？”
“你是学徒。”她从容地拿出一只卷尺，“我负责测线。”
“你拿卷尺干嘛？”
“找生死线的交汇点，不然你下刀剪哪儿你知道？”
我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妈的，命剪竟然还得靠卷尺，这破门派就不能科技点？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走出理发铺，天色己晚，街道寂静得出奇，连狗叫声都没有。
快递点就在马路对面，是一个由旧车库改造的小屋子，门口堆满了包裹和泡沫纸板。
屋里灯还亮着，刘五正蹲在地上贴面单，嘴里哼着不知是哪年的老歌。
“小白，”我低声说，“他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活蹦乱跳的。”
“命剪异象通常在午夜零点前后发生，现在是前兆阶段。”她手里一甩，卷尺“哗啦啦”飞出去，在空中旋转着落地，然后“啪”的一声卡在屋檐下方。
“这屋顶是交汇点，准备剪命。”
“我怎么上去？”
“自己想办法。”
我一抬头，屋顶也就两米多高，一狠心蹭蹭蹭爬上去了，结果一落脚，就踩到了一个纸箱。
“哐当！”
箱子掉地，发出响声，刘五从屋里探出头，看了我一眼。
“干嘛的？偷快递？”
我正想编瞎话，小白在后面清了清嗓子。
“我们是来帮你续命的。”
“啊？”
刘五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哎呀理发店的妹子，我还以为你们这店只剪头呢，原来还包售后服务啊？”
我：“……”
小白没理他，轻声说：“他嘴上嘻嘻哈哈，其实命纹己经被剪了一段。”
我深吸一口气，将命剪指环对准刘五的方向，一瞬间，命图展开。
——果然不一样。
这次的命图宛如一张被烧焦的羊皮纸，命纹断裂严重，交织的命线黑得像墨汁，只有一根红得发亮的线条从命宫延伸出来，在他头顶盘旋一圈。
“这就是生死线？”我低声问。
“是。”小白盯着它，“而且这根线正在被‘染色’。”
“什么意思？”
“你看不到么？”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它正在被另一种命力侵染，那种力……不像我们阴门的。”
我用心观察，果然，在那红线的边缘，有一股淡灰色的烟雾，像虫子一样爬满了整个命纹，正在往命宫钻。
“这说明什么？”
“说明刘五正在被别的剪命师锁定，而他们剪命的目的不是净化命图，而是……让他死。”
“我们要怎么做？”
“你来剪，我来定标。”
我咽了口唾沫，心说老子就不是理发师转职的吗？怎么干着干着变外科手术医生了。
我跳下屋顶，站在刘五身边。
他还在傻乐：“你们真要给我剪命？”
“你是不是这几天做噩梦了？”我问。
他愣了一下：“你咋知道？”
“梦见什么？”
他低声说：“我梦见……我爸。”
“他在梦里干什么？”
“没干啥，就是……我快递车翻了，他在旁边笑。”
我瞳孔猛地一缩。
“你爸不是多年前就车祸去世了？”
他点点头。
小白靠近一步，低声道：“熟人幻觉，典型的死亡投影。”
“他的命线己经被死者借通。”
“刘五，”我一脸严肃地说，“你再不信我们，你今晚真的得死。”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点点头：“那……要怎么剪？”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命图。
那根红线如心电图一般起伏着，在头顶旋转不定，小白突然开口：“剪这里。”
她抬手，一缕命力朝空中一指，卷尺自动弹出，准确地钉在那根红线的临界点上。
“记住，命线与命魂间隔不得超过三寸，剪下去时不能停顿。”
我举起剪刀，指环发出轻微的鸣响，那一刻我好像听见了风中传来某种低语。
我一咬牙，“咔嚓”一声剪下！
瞬间，空气凝固。
命线断开的同时，一股黑气从刘五头顶喷出，像一条离魂的恶蛇首冲天际！
他仰头大叫：“啊啊啊啊啊——！”
而在他喊叫的瞬间，我看到命图中，那条灰色烟线忽然猛地收缩，化作一只手，朝我心口抓来！
“反剪！”小白一掌拍来，与那只手在空气中撞出一圈涟漪！
我被震飞出去，撞到快递架上，一口老血喷出来！
“李不稳！”小白冲上来，扶住我，“你没事吧？”
我捂着胸口：“他妈的，我还活着？”
“当然。”她低头看了看刘五，“剪得很准，只是命力反噬冲得太猛。”
刘五倒在地上，呼吸急促，脸色苍白，但眼睛很亮。
“我……我看到了……我爸笑着离开了……”
我点点头：“你自由了。”
那一刻，我才明白，生死线，并不是剪下就完事。
那是命与死之间的赌局，是灵魂深处的执念。
我站起身，看向远处。
夜色像一个看不见尽头的口袋。
而我，正一步步往更深的命术世界走去。
“你准备好面对接下来的对手了吗？”小白忽然问我。
“你是说，那只灰手？”
“不止。”她脸色凝重，“敢主动剪别人命线的，不是普通术门。”
“是散门之中，最恶毒的那支：‘噬命派’。”
我浑身一震。
“他们以剪命为食，夺命为道……你要面对的敌人，己经不只是冤魂那么简单了。”
“是以人命为阶梯的……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