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国灭亡的消息如同一阵狂风,迅速席卷了整个华夏大地。齐国的声威如日中天,齐公诸儿坐在临淄城的宫殿中,享受着各国使节的恭维与祝贺。然而,这消息传到鲁国时,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首插鲁公的心口。
鲁国的宫殿中,鲁公独自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卷竹简,目光却空洞无神。他的耳边回荡着纪国灭亡的消息,心中满是苦涩。纪国虽小,却是鲁国牵制齐国的重要棋子。如今纪国覆灭,鲁国的战略布局被彻底打乱,鲁公感到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喃喃自语:“纪国没了,齐国更加强大,鲁国……该如何自处?”
然而,比纪国灭亡更让鲁公揪心的,是鲁国境内正悄然蔓延的灾荒。这场灾荒,如同一头饥饿的猛兽,正一步步吞噬着鲁国的生机。
鲁国的田野上,原本这个季节应是粮食作物正茁壮成长的时节,如今却被一棵棵桑树所替代,长得倒是茂盛,但又有何用呢?
桑树虽长得茂盛,却无法填饱百姓的肚子。田间地头,偶尔能看到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它们低着头,用爪子刨着贫瘠的土地,试图找到一点残存的食物。远处,几只乌鸦盘旋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叫声,仿佛在预示着死亡的降临。
鲁国的曲阜城中,街道上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粮铺门前,百姓排成长队,手中紧握着铜钱,眼中满是绝望。粮价一日三涨,早己超出了普通百姓的承受范围。粮铺的老板站在门口,冷眼旁观,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他高声喊道:“今日粮价,一斗米五百钱!要买的赶紧,明日还要涨!”
百姓们闻言,纷纷哀嚎:“这还让人怎么活啊!”有人掏出最后一点积蓄,颤抖着递给粮铺老板,换来一小袋发霉的粮食。更多的人则只能空手而归,眼中满是泪水。
街角处,一个瘦弱的妇人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跪在地上,面前摆着一块破旧的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卖儿换粮,只求一口饭吃。”孩子的脸上满是茫然,似乎还不明白自己即将被母亲卖掉。路过的行人匆匆而过,无人驻足。偶尔有贵族家的仆人上前询问价格,妇人颤抖着报出一个数字,眼中满是绝望。
城外的集市上,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跪在地上,脖子上挂着草标,上面写着“卖身为奴”。他们的眼神空洞,仿佛己经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一个贵族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过,目光冷漠地扫过这群人,随手点了几个人:“这几个,带回去做苦力。”被选中的人默默起身,跟在贵族身后,仿佛一具具行尸走肉。
城外的荒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他们有的是饿死的百姓,有的是病死的难民。野狗在尸体间穿梭,撕咬着腐肉,发出低沉的咆哮声。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息,令人作呕。
鲁公站在曲阜城墙之上,望着远处荒芜的田野,心中满是痛楚。他的耳边回荡着百姓的哀嚎声,眼前浮现出饿殍满地的景象。他握紧拳头,低声自语:“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
他看在眼里,也无济于事,在朝,权力不在他身上,就算是有权力,也得有粮食啊,粮食几乎全部在那些宗室贵族之手,自己倒也有粮,但,那有用吗?即便是把自己的私粮全部拿出来,也不够整个鲁国百姓一天之用啊。
他的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无奈。当初,为了与赚齐国财物,他下令百姓改种桑树,发展丝绸产业。百姓们满怀希望,纷纷放弃粮食种植,转而学习缫丝技术。整个鲁国都沉浸在“鲁缟换钱”的美梦中,却未曾料到,灾荒比丝绸交货的季节来得更早。
如今,粮食短缺,百姓饥荒,贵族们却趁机抬高粮价,大发国难财。鲁公感到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曾试图下令贵族开仓放粮,却遭到贵族们的强烈反对。他们冷笑着说:“粮食是我们的,凭什么要白白送给那些贱民?”
鲁公愤怒,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虽为一国之君,却无法撼动贵族的利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在饥饿中挣扎,看着鲁国的生机一点点被吞噬。
夜幕降临,鲁国的天空被一层厚重的乌云笼罩。
申大夫的府邸门前,早己聚集了一大群饥民。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中却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那是他们对生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申大夫站在府邸门口,手中握着一把长勺,面前摆着一口大锅。锅中的粥稀得几乎能照出人影,米粒少得可怜,更多的是清水和几片菜叶。他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仆人们开始施粥。
饥民们排成长队,手中捧着破旧的碗,眼中满是渴望。一个瘦弱的孩子挤到队伍前面,颤抖着将碗递到申大夫面前,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大人,求求您,给我一口粥吧……”
申大夫心中一酸,舀了一勺粥倒入孩子的碗中。孩子捧着碗,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却因粥太稀而呛得咳嗽起来。申大夫连忙拍了拍孩子的背,低声安慰道:“慢点喝,别急。”
然而,粥的数量远远不够。队伍后面的人见锅中的粥越来越少,开始骚动起来。有人高声喊道:“大人,再多给一点吧!我们己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申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坚定:“粮食有限,每人只能分到这些。大家再忍一忍,明日……明日或许会有更多的粮食。”
他的话音未落,人群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哭泣声。一个老妇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喃喃自语:“老天爷啊,您开开眼吧,救救我们这些可怜人吧……”
申大夫看着这一幕,心中如同刀割。他知道,自己府中的存粮也己经见底,府中上下的人均口粮早己缩减到了极限。他甚至不得不下令仆人们每日只吃一顿饭,以节省粮食用于施粥。
与此同时,富齐居的掌柜站在店门口,望着空荡荡的粮仓,脸上满是无奈。店中的伙计低声问道:“掌柜的,咱们真的不卖粮了吗?”
掌柜的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是不卖,是实在没有粮食可卖了。齐国的粮食都被贵族们垄断了,我们只能按规矩采购,你看着偌大的曲阜城,多少张嘴,这些采购来的粮食根本就不够供应的,即便是卖,粮食也是大多数落入鲁国贵族手里,老百姓根本就得不到粮食的。”
伙计愤愤不平地说道:“那些贵族,手里明明有粮,却不肯拿出来救百姓,反而天价卖粮。真是丧尽天良!”
掌柜的苦笑一声,低声道:“这些话,咱们心里想想就好,千万别往外说。如今这世道,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
他转身走进店内,望着墙上挂着的“富齐居”匾额,心中满是苦涩。
在鲁国贵族的府邸中,却是另一番景象。华丽的厅堂中,贵族们围坐在一起,手中端着美酒,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他们谈论着粮价的高涨,计算着自己从中赚取的利润。
一个贵族举起酒杯,冷笑道:“这些贱民,就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如今饿死了,也是活该!”
另一个贵族附和道:“正是!他们饿死了,土地就空出来了。我们正好可以低价收购,扩大我们自己的产业。”
他们的笑声在厅堂中回荡,仿佛与城外的哀嚎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年轻的贵族站起身,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诸位,如今粮价高涨,正是我们大赚一笔的好时机。等到鲁缟交付,我们手中的财富将翻倍增长。到那时,天下之大,何处买不到粮食?”
其他贵族纷纷点头,脸上满是憧憬之色。他们仿佛己经看到了未来的美好景象:鲁缟换来的财富堆积如山,他们的庄园不断扩大,百姓们沦为他们的奴隶,任由他们驱使。
夜色深沉,富齐居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管仲与鲍叔牙凝重的面容。桌上摊开着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鲁国灾荒的最新情况。管仲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目光深邃而坚定。
“曲阜传来的消息,灾荒己经彻底爆发了。”管仲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紧迫,“我们必须尽快在齐鲁边境展开施粥,否则,饿死的百姓将不计其数。”
鲍叔牙点了点头,沉声道:“施粥之事刻不容缓,但边境荒芜,既无场所,也无设施,如何能迅速展开?”
管仲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睿智:“此事我己有所谋划。田完精通建筑工事,若能让他前来,负责修筑施粥场所及难民临时住所,必能事半功倍。”
鲍叔牙闻言,眼中一亮:“田完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我这就给他修书一封,让他速来齐鲁边境汇合。”
管仲点头,随即补充道:“信中务必写明,此事关乎百姓生死,让他务必尽快动身。另外,我们还需准备粮食、锅具、柴火等物资,施粥之事一旦开始,便不能中断。”
鲍叔牙郑重地点头,提笔在竹简上迅速写下几行字,随后唤来一名信使,吩咐道:“此信务必亲手交到田完手中,不得有误!”
信使接过竹简,躬身退下,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数日后,齐鲁边境的荒地上,田完风尘仆仆地赶到。他身材高大,面容坚毅,手中握着一卷图纸,眼中满是专注。管仲与鲍叔牙早己在此等候,见他到来,连忙迎上前去。
“田完,辛苦了。”管仲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感激。
田完微微一笑,摇头道:“为先生做事,何谈辛苦?不知二位先生有何吩咐?”
管仲指了指眼前的荒地,沉声道:“此地便是施粥之所。我们需要一个能容纳数千人的场所,以及临时住所,供难民栖身。此事关乎百姓生死,务必尽快完成。”
田完展开手中的图纸,仔细查看了一番,随后点头道:“此事不难。我己在路上构思了方案,只需召集一些工匠和劳力,三日之内便可完成。”
鲍叔牙闻言,松了一口气,笑道:“有田完在此,我们便放心了。”
田完不再多言,立刻开始指挥工匠和劳力动工。他站在荒地中央,高声吩咐道:“此处搭建施粥棚,需宽敞通风,能容纳数十口大锅。那边修筑临时住所,以简易木棚为主,务必坚固耐用,能遮风挡雨!”
工匠们纷纷应声,迅速行动起来。田完则亲自监督每一处细节,时而弯腰检查地基,时而指挥工匠调整结构。他的身影在工地上来回穿梭,汗水浸透了衣衫,却丝毫不觉疲惫。
三日后,齐鲁边境的荒地上,一座简陋却功能齐全的施粥场所拔地而起。施粥棚宽敞明亮,数十口大锅整齐排列,柴火堆在一旁,随时可以生火煮粥。
临时住所则以木棚为主,虽然简陋,却足以遮风挡雨,为难民提供暂时的栖身之所。
管仲与鲍叔牙站在施粥棚前,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满是欣慰。管仲感慨道:“田完果然不负所托,此场所虽简陋,却足以解百姓燃眉之急。”
鲍叔牙点头附和:“是啊,若非田完精通工事,此事绝难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
田完走上前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眼中的自豪:“二位先生,场所己建成,随时可以开始施粥。”
管仲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田完,此次多亏了你。百姓若能活命,你功不可没。”
田完微微一笑,摇头道:“为百姓做事,本是分内之事。只是,施粥之事一旦开始,就不可中断,先生如此为百姓,还是鲁国百姓,田完不理解这是为何?”
鲍叔牙笑着说道:“田完啊,当年,我们在莒国与你家姐相遇,如果也抱着着这样的想法,那么,我们有今天的缘分吗?”
田完惭愧地点了点头,红着脸说:“先生教训的是,是小的太狭隘了。”
此时,管仲己经去仔细地检查工事去了 ,边看,边思索,似乎在想着施粥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鲍叔牙掏出一袋子钱财交予田完,田完断然拒绝,说:“为先生做事,我岂敢接纳报酬。”
鲍叔牙笑了笑,硬塞到田完手里,说:“有事要你去做,你先拿着,听我说。你吃饱喝足之后,就去找一辆马车,要好一点的车,去管家庄,把管母和你姐姐一起接到临淄城里的富齐居,暂且不要让管先生知道的,你可明白?”
田完一听,兴奋异常,一来呢,他又能见到自己的姐姐了,二来呢,他多少知道管先生和家姐之间的情愫,以管先生的为人和能耐,家姐若如愿,绝对是个好的归宿。
田完得令,转身就准备上路了。